“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从这句话就可以得知,传道一事更在授业之前。国子监的学子们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其中更不乏皇亲国戚,日后前程不可估量。但是,就像微臣之前上朝所言一般,他们在这个年龄段缺少一个引导者,而这个任务,只能由他们的班主任来做。”
“国子监的夫子们博学多才,讲解文章内容,授业解惑自然不在话下,可是,他们的想法和这些年轻的孩子们是背道而驰的,长此以往下去,不是夫子气出毛病,就是那些孩子被管束的如同迟暮老人一般。下官查了一下近年来国子监新入的夫子档案,发现在下官之前最新的夫子还是嘉佑四十年被调任国子监的。一个偌大的国子监,竟如同一汪死水。在各地书院都飞速发展的今天,那里还秉持着几十年前的育人方法,真令微臣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楚辞的话听起来总是那么有道理。再结合近几年来国子监学子乡试以及会试的成绩,各位大人不禁陷入沉思,事态是否已经像楚辞说得那样严重了?
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其他的书院之所以能进行变革,就是因为他们能影响到的范围小,而国子监里却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一个不慎,很可能被弹劾地丢了官帽。这时候,他们就会抱着多做多错,不做不错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情。
这样的后果,直接就导致了,京都国子监的发展还不如下面的各类书院。下面的人进学氛围浓厚,经常搞一些文会或是在本学院之中结一些学社诗社,口中谈论的都是国家大事,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文人独有的傲气,看起来自信鲜活。
而这些,在国子监中却一点都看不到。它就像一个被潮流社会抛弃的老人,只固执的坚守这块金字招牌,内里却已经失去了同别人竞争的能力。内院学子一天到晚埋首于书本之中,外院的则懒懒散散,不思进取,要不就是模仿内院学子一样,终日苦读。他们的出身注定他们拥有平顺的仕途,可正又是这出身,限制了他们的进取心。
纵观现在朝堂之上位高权重的大人们,大部分都是凭着自己的能力爬上来的,没有能力只靠家族荫蔽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挤进大魏朝的权利中心。不知道,这是否也是一种制衡手段?
朝堂上没人反对了,大家开始仔细了解楚辞的那份“师者招聘考试”到底是什么东西。
……
“听说了吗?国子监要进行公开招聘了,凡有举人功名者,可以先报名,不论是否入仕,只要被取中了,便可直接去吏部盖印,拥有官身。”
“是啊,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在别的衙门任职之人也可以报名参加,到时候取中了,履历也能直接转到国子监去。”
自从楚辞带着国子监的几名学子在几条繁华街口贴了招聘榜文后,街头巷尾就纷纷议论起来了。
有些在小型书院教书或在别人家做西席的夫子都有些动心。他们虽然拥有举人功名,但补官却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没有背景,没有银子,他们能补到的根本不是官,而是衙门里的刀笔吏。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选择让他们进退两难,可见识过京城的繁华之后,他们还怎么回去穷乡僻壤,与那些目不识丁的老农一同生活?他们只能每一个季度都去吏部问一问,看有没有合适的位子让他们补进去,然后再找个能糊口的事做一做。
报名地点放在文兴坊外的一间茶楼里,每个报名的人,需要缴纳二钱银子的报名费,以免有些人想着过来凑个热闹。这二钱银子就像一道门槛,虽不多,却能有效阻挡那些人,也为他们日后省了许多工作。
坐镇茶楼的除了国子监的两位学录之外,还有吏部的考功主事一人。两位学录负责记录他们的信息,吏部的人则负责辨别举人文书的真伪,以免有人混水摸鱼。
下学之后,楚辞过来视察,先对三人的辛苦表示慰问,然后又自掏腰包请他们吃饭。
吃完饭后,他顺手翻了翻今日记下的人名,发现一早上就有五十余人报名了,这报名截止到明日酉时正,看来应该会有近两百人报名。
楚辞让他们先在这休息一下,待未时再开门做登记,自己则又登上马车,去了一家名为大兴书坊的地方。
“楚司业,您要的那批书还没印好呢,到时候我会遣人给您送去的,您真的不必三天两头过来催促!”大兴书坊的文管事看见楚辞就头大。
他还记得六月初六那天傍晚,他正准备关门回家,就见这位拿着一叠书稿过来。本着上门是客的道理,文管事又将门打开,邀他进去小坐了一会,就是这一小坐的功夫,这楚司业就给他们画了一张大饼,让他们深深地相信,和国子监合作,是一个多么大的商机。文管事鬼迷心窍一般,不只主动将楚辞印书的钱减了一成,还帮他在众多待印的书里抢了一个书号出来,并承诺在六月十五之前将书印好,再装订了送过去。
待楚辞走后,文管事不由有些后悔了。但还不等他耽搁半日,那日陪着楚司业一起过来的孔武有力的汉子就上门来询问情况了。文管事感叹自己上了贼船,但是又不敢反悔,只能将苦水咽进心里,这几日都在帮他干活。
“文管事,楚某今日上门,可不是为了那事催促你,我这里又有一笔大生意,你干不干?”楚辞笑着说道。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文管事即使不太相信他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大生意,但还是态度良好地表示要先听一听。
“你可知道招聘考试的事?”
文管事点点头,这谁能不知道啊?盖了吏部大印的招聘榜文都还贴在几条大街十分显眼的地方。
“既是要考试,自然就需要考卷。我奉命出题,大概一共要印三百张左右,文管事可有兴趣?”
“这……也叫大生意?”文管事苦着脸问道,他就不该说要听的。
“这怎么不是大生意了?三百张考卷都是一样的内容,你那里只需空出一天的时间便可排版出来。这一张考卷我能给你这个数,你自己算算,值不值得?”楚辞给他比了个手势。
文管事有些犹豫,按他这样说,确实还挺不错的,一张考卷能有多少个字?一天确实能够印出来。而且他这次出的价钱也不错……
“文管事,你可要好好考虑啊,如果这次的考卷印的好,以后我们国子监的所有考卷都包给你了,这可是细水长流的大生意。”
“楚司业,您真是会说服人。得,我老文今日就答应你了,不过,你可不能再来催那本书了!”
“行,书还是和以前说的一样,十五之前给我就行。不过这试卷,还希望你明日能帮我赶点工,最迟后日辰时之前要给我。”
“行,考卷呢?”今天还有半日,一日半的功夫应该是能赶出来的。
楚辞笑眯眯地从旁边的张虎手里抽出了一个卷轴,在文管事面前缓缓展开。一百道题整齐地排列在白纸上,看起来赏心悦目。
文管事待楚辞走后,还是捂着胸口一副心疾发作的样子。这坑人的楚司业!!谁家考卷这么多题的!
“管事,您怎么了?”
“快,快去大华书坊,把他们那套胶泥活字借来用一用!”文管家有苦说不出,只能再去借一套字,希望这一天半的时间,能把这三百张足有一百题的考卷印刷出来。
感谢毕公老人家发明了活字印刷术!如果还是以往的雕版,他干脆死了算了!
……
出了书坊,楚辞又转道兵部。
之前他在国子监改革时,说过希望能将所有课程开足,可是现在的文人体格都和他似的,一些体育竞技类的课程根本就没法开,一群几十岁的老大爷,跑一跑骨头散架了怎么办?所以那天上朝时,他也顺势提出了想要从兵部借人过去上体育课一事。
兵部尚书在朝堂上答应的好好的,可是这两日却根本就没有人过来商议,所以他今日必须得自己上门去问一问。
“劳烦小哥通报一声,吾乃国子监司业楚辞,特来拜访兵部尚书赵大人。”楚辞的马车停在兵部衙门正前方,然后下车步行走到门房处,有礼地说明了来意。
“赵大人不在衙门里,请明日再来吧。”门房接过楚辞的拜帖仔细地看了一眼,就直接让他回去了。
楚辞笑了笑:“既然尚书大人不在,不知二位侍郎大人在不在?”
“也不在,你明日再来吧。”
“不知各位郎中主事可在?”
“说了都不在,你明日再来吧!”门房有些不耐烦了。
楚辞脸上的笑意也冷淡下来,如果到了现在他还不知道兵部之人是有意为难得话,那未免也太蠢了!
楚辞拿回拜帖,转身离开,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怀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寇静从兵部大门出来,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背影。
楚辞一愣,然后转身回头笑了笑:“我来兵部办点事,你怎会在这里?”
“我堂伯父在兵部办差,我是为你上次所说的那事而来。”寇静几步靠近楚辞,然后将头伸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热热的呼吸打在楚辞的耳朵上,让他浑身都僵硬了。
上次所说那事?楚辞想了想,应该是上次他和寇静说的,他被陷害一事了。
“可查出什么了?”楚辞假装不经意地往后退了一步。
寇静眼神一暗,说道:“此地人多口杂,不宜交谈,咱们去那边的酒楼说吧。”
楚辞点了点头,默默地朝着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