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丽中军,正专注地指挥着前方的弓箭手退入枪兵方阵的姜以式,忽然间看到了大军左翼突然冒出的黑线,他戎马半生,虽不是什么名将之才,可也是见惯兵事的人,那条黑线显然是一支正在快接近他们侧方的骑兵部队。
“左翼的斥候呢?”姜以式愤怒地喊叫了起来,他在大军两翼都布下了探马,为的就是防止隋人会有少量精锐部队泅渡过河袭击他的侧方,可以提前得知情况,做出准备,可是现在左翼却突然间冒出了一股来路不明的骑兵。
‘如今正是隋人军队抢滩的关键时刻,决不能有任何闪失。’看着前方辽河中越来越多的隋人士兵冒着箭雨,冲上河滩,姜以式看向了身边的副将道,“传我命令,左翼步军就地御敌,不管那股骑兵来势如何,骑兵都不可轻动。”
“是,大人。”副将得令后,飞快地打马而去,他们出时,大对卢下了死令,不管隋人攻势何等浩大,他们都必须在辽河北岸坚守十天,若是办不到的话,他们这些五部将官撤回辽东城,严惩不饶。
此时的辽河南岸,观战高台上,杨广和大隋的将军们也注意到了高句丽军队左翼突然出现的骑兵部队,很快有认识靺鞨人骑兵装束的将领喊了起来,“皇上,是栗末部度地稽的靺鞨骑兵。”
大股大股扬起的雪尘间,只是穿着皮甲的靺鞨骑兵,成群结队地呼啸着,分为数队,向着高句丽军队的左翼一波一波如潮水般涌了过去。
马背上,度地稽看着那些竖盾执枪的高句丽士兵,想起了他带领族人出时,郭孝恪对他的说的话,这个认下的兄弟够义气,只是让他领着族人用骑射进行骚扰和牵制,给大隋渡河部队争取更多的时间就够了。
“给我狠狠地射那些杂种。”度地稽吼叫着,亲自带领第一队朝着高句丽军队的左翼扑了上去,他在马上盘弓射箭,当弛进到五十步的距离时,松开了紧绷的弓弦。
‘嗤’‘嗤’‘嗤’‘嗤’,数百枚黑褐色的翎羽沿着一道扁平的弯弧划破了五十步的距离,透过那些竖起的盾牌缝隙,射入了后面高句丽士兵的身体。
‘噗’‘噗’‘噗’,箭头扎进盾牌的闷响声不绝如缕,那些高句丽士兵看着身旁不停有人倒下中箭,都是心里惊惧起来,那些不过隔着五十步的靺鞨骑兵何时有了如此的强弓利箭,以前这些身上一股子牛羊骚味的蛮子连铁箭都用不起,那些骨头打磨的箭头在五十步外射出,根本没什么力道。
被大隋将作府监造的精良铁箭贯穿身体的那些高句丽士兵在雪尘中凄惨地哀嚎着,叫得身旁的人都是心里烦躁,“大人,那些靺鞨骑兵的箭上抹了毒。”后队中把受了箭伤的士兵拖下去以免扰乱军心的士兵中忽然有人喊了起来,刹那间四周听到的高句丽士兵都是骚动了起来。
郭孝恪从来就是个心狠的人,尤其是体会过战场的残酷以后,他对于自己的敌人会无所不用其极,不存半分怜悯,当日趁夜渡河后,带兵埋伏在野林子里的郭孝恪根本没有闲下来,而是让猎户出身的木兰带着士兵到处挖树洞,抓北方的蝮蛇,取蛇毒给箭头淬上。
此时正是春末,辽东的天气正处在冰雪消融,大地回暖的时候,这会儿的蝮蛇也正处在蛰伏了一个冬天,毒性最为强烈的时候,那淬了蛇毒的箭头可谓是狠毒非常,虽然淬毒的箭头不多,只有千余枚夹杂在给靺鞨骑兵的箭矢中,刚才那一轮骑射中,中箭后蛇毒作的高句丽士兵只有十几人而已,可是对士气造成的打击却不小。
“都别慌,那些箭上只是抹了蛇毒而已,死不了人的。”高句丽地处极北,蝮蛇众多,自然蛇药也很出名,几个军官当机立断地大喝了起来,压下了前方士兵不稳的情绪。
正面战场上,因为靺鞨骑兵的出现,姜以式这个高句丽军队的主帅不敢托大,为了防止左翼被靺鞨骑兵撕开口中,导致战局崩溃,他抽调了前方的弓箭手前往左翼,压制靺鞨骑兵的骑射战术。
“咱们的援军到了,给我杀。”麦铁杖虽然看不到左翼的情况,可是看着对面高句丽人的弓箭一下子弱了很多,就知道一定是郭孝恪和他约好的靺鞨骑兵到了,不然的话高句丽人是绝不会调动弓箭手离开的。
随着麦铁杖的大吼,从辽河里上岸的大隋士兵都是精神振奋起来,挥刀杀向了前方结成枪阵的高句丽士兵,孟金叉更是一马当先,挺着马槊,拨开那前面刺来的几根长枪,一槊刺中了一个高句丽士兵露出的右侧身体,顿时间血如泉涌,飙射出来。
“给老子杀,狠狠地杀,杀完了,老子让大帅去找皇上,弄些御营的小娘皮给大伙儿操啊。”战场上,说得出如此粗鄙不堪的话,也只有孟金叉一人而已。
就在不远处挥刀厮杀的麦铁杖听到那打雷一般的公鸭嗓子时,不由大骂了起来,“这个混帐,御营的小娘皮,打不赢这仗,去操母猪吧。”四周,听到麦铁杖的骂声,那些聚在他身边的士兵都是大笑了起来,仿佛刚从河水里冒着箭雨爬上来的疲惫之躯一下子充满了力气。
“不想操母猪的,给老子使劲杀呦。”孟金叉听到了麦铁杖老远传来的骂声,那张黑脸上更加得瑟了,他一脚踹开被自己的马槊贯胸而过的一名高句丽士兵,朝身边剩下的亲兵怪叫了起来,接着恶狠狠地像头野狼一样,冲进了被他踹出去的尸体砸乱了阵形的高句丽士兵中。
高句丽中军,看到渡河的隋人士兵趁着靺鞨骑兵骚扰左翼,自己调动弓箭手前往的当口,猛地从正面切入,形成混战,姜以式心头有了种不祥的预感,要是不能把这拨渡河的隋人士兵赶下河,让他们抢住滩头,给对岸的大军源源不断地过来,别说坚守十天,便是一天他也守不住。
“骑兵从正面出击。”姜以式看着越来越多地隋人士兵和己方短兵相接,终于忍不住动用了中军的骑兵精锐,试图一鼓作气地把上岸的隋人士兵给赶下河。
吹响的号角声里,高句丽中军的旗门连开,两千铁骑兵呼啸着从前军让开的通道里,策马奔出,朝着滩头上的隋人士兵冲去。
“不好。”南岸观战台上,杨广看着高句丽中军猛然冲出的铁骑兵,也不由变了脸色,自己这一边浮桥才刚刚接上对岸,甲具骑装的重骑兵还来不及渡河。
“父帅。”观战台下,看着对岸席卷而出的铁骑兵刹那间淹没了父亲所在帅旗的方向,麦孟才三兄弟都是怒吼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冲过河到父亲身边。
“皇上,浮桥已通,不如让麦氏兄弟领骑兵过河,以解麦将军之危。”杨广身边,虞世基看到左翼第一军已经打开了高句丽前军的缺口,只要自己这边用兵得当,应当能够赢下这战,不由朝杨广谏言到,他心中明白,这次只要麦铁杖不死,必然成为杨广心中诸将之,他自然乐得卖个人情给麦铁杖的三个儿子。
“准卿所奏。”看到胜利希望的杨广,自然不愿意看到渡河的大隋士兵被赶下岸,想到麦孟才三兄弟心中急切,肯定比其他诸将更为效命,一时间也不顾麦铁杖临行前托人转达的那些话,同意了虞世基的提议。
“多谢皇上。”听到传令的骁果卫所言,观战台下麦孟才三兄弟朝上遥遥一拜,也顾不得其他,心急火燎地翻身上马,便朝着岸边的浮桥而去。
“左翼第一军,不怕死的跟我来。”麦孟才当先策马,到了岸边后,朝着整装列队的甲具骑装的重骑兵们大声吼道,接着便一夹马腹,朝着在湍急的辽河水中晃动的浮桥策马而上,不要命地往对岸杀去,他身后那些左翼第一军里的那些骑兵也都是个个红着眼睛地跟了上去。
‘啪’‘啪’‘啪’‘啪’,重逾千钧的马蹄拍打在浮桥上,击打得浮桥不停晃动,长龙般的马队在辽河河面上如同传说中能够翻江倒海的神马一般踏浪前进。
不断有骑兵连人带马落入湍急的辽河水中,撞上那些浮冰,可是却没有一个骑兵退缩,仍旧是策马冲锋,向着对岸席卷而去。
高句丽军队的左翼,随着弓箭兵的到达,靺鞨骑兵开始退出了五十步外,但继续以骑射骚扰,似乎要射到直到把自己的箭袋射空为止。
靺鞨骑兵后方的山坡是,郭孝恪驻马而立,眺望着激战的战场,他身旁的尉迟恭等诸将已是面色如火,恨不得立刻加入战场厮杀。
“将军,我们为何还不进攻?”性急的罗士信看着远处被高句丽人的铁骑兵围攻的麦字帅旗,不由朝郭孝恪道,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已经到了,却不进入战场作战。
“时机未到,高句丽中军还有后备精锐未动,只有到他们用完最后一手,才是我军出击的时候。”郭孝恪看着已经冲上北岸的大隋骑兵,死死掐着马缰的手放松了下来,这是战场,他必须冷酷无情,不管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人。
“将军要一举击溃敌军。”郭孝恪的话音刚落,贺廷玉和尉迟恭都是一惊,将军这是要等敌军中军空虚的那一刻,直接斩将夺旗,奠定胜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