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朝鲜半岛,天寒地冻,百济以南地区,更是极公似八雪覆盖,在这个寒冬里,最后流窜在百济的近二十万大隋府兵中只有不到十万人活了下来。
这些活下来的士兵,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满了鲜血,为了能在严酷的寒冬里活下来,他们不得不抢掠他们一路上所能遇到的每一个百济村庄。
整个冬天,贺廷玉都在收拢败兵,但是因为大雪封道的关系。直到十二月末,他才勉强在百济聚拢了近四万人,而其他人则是没有半点、
息。
烧着火盆的大帐里,随着掀开的帐子,从外面吹进的冷风,将火光吹得忽明忽灭,脸色冻的发青的贺廷玉带着苏岂进了帐,几人解下大氅后,都是靠着火盆,搓着有些冻僵的手指。
“如今天气越发寒冷。那些找不到的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靠着火盆,苏邑想到那些在雪地里发现的冻毙的尸体,眉头拧在了一起。
“我军现在军粮也是紧缺。要是不能再就地补充的话,等到开春”。苏邑边上,一个跟随贺廷玉最久的亲兵也是有些担忧地说道。
“如今我军能战的士兵还有多少。”贺廷玉看向了苏邑,这个苏芭有才学,被他提拔成了自己的副手,如今一些琐碎的事务他都交给苏笆
“大人,我军现在还能作战的士兵不到两万,不过个个都是见过血的老兵苏邑答道,眼下全军共聚拢士兵近四万人,不过大半给冻伤,而且缺少御寒的衣物。大雪又封了道路,他们很难从辽东得到补给。
“明日拔营,进攻熊津城。”贺廷玉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其他,只有打下这座百济国的都城,他才能保住这收拢的四万士兵。
“大人,如此擅开战端苏笆愣了愣,他没想到贺廷玉竟然打算直接打下百济国,这事情可是可大可要是打赢了还好,要是打不赢,传回朝廷,却是大罪。
“没什么擅开战端不战端的,百济,新罗,高句丽,迟早都是我军将攻取之地,不过是提前罢了。”贺廷玉冷声道,郭孝恪要攻占整个朝鲜半岛的计划他是知道的;比起多山地的高句丽,百济国内以平原为主,土地肥沃,是屯粮的好的方。只要能建立起一支水师,那就可以通过海路连接辽东,而不必取道高句丽。
“是,大人苏岂见贺廷玉说得斩钉截铁,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起身带着几全部下出了帅帐,去各营传令了。
“熊津城。”自语间。贺廷玉展开了百济国的地图。这都是工部尚书宇文恺死后,他的家人交给自家将军的,里面有整个辽东地区的详细地形图。
百济建国时,本是能和高句丽对抗的大国,建都于慰礼城,是朝鲜半岛上汉化程度最高的国家。不过自从高句丽崛起后,百济的领土便不断被蚕食,不得不迁都至熊津城,和新罗结盟,共同抵抗高句丽。
在宇文恺所绘制的地图上。熊津城亦是一座大城,城墙高厚,并不容易攻打,再加上如今的严寒天气,贺廷玉知道自己只有行险,方有可能打下熊津城。
盯着地图,贺廷玉眉头紧皱。心里一时间难以作出决定来,过了良久,他才抬起头,决定拼一下,奇袭熊津城。
夜晚,大军营地里,贺廷玉和苏琶亲自在各营挑选精锐,最后一夜下来,一共选了五千人,还有敢死之士两百人。
贺廷玉的计划很简单。以两百名敢死之士诈做朝廷使节,前去熊津城,只要百济人开城门放他们进去,就立刻控制城门,然后五千名精锐抢城,不惜代价攻下熊津城。
“大人,请准算末将前去熊津城诈开城门。”回到帅帐后。苏邑主动请缨道。
“好,你去,记得活下来,到时我为你向将军请功看着苏笆那张老实的方阔面孔,贺廷玉、沉声道,没有再说别的什么。
“大人放心,末将一定会活下来的,末将还想当个虎牙郎将呢苏笆朝贺廷玉笑道,然后便转身离开了帅帐。
黎明前,那贺廷玉亲自挑选的五千士兵,开始整理起行装来。刀枪箭矢,每个人都尽可能地多带箭矢和干粮,到天明时,五千人便牵了军中剩下的五千匹骡马,在茫茫大雪中上路了。
苏笆亲自带着两百敢死之士。穿着贺廷玉的紫袍官服,当先朝熊津城而去,身后便跟着五千人马,苏笆虽然知道此行凶险,可是他自己心里却颇有把握,只因这一仗他们实在走出奇行险,就连他们自己也根本没想过要打这一仗,百济人就更加猜不到了。
落下的鹅毛大雪中,苏烈策马跟在苏邑身边,年轻的脸庞上充满了对战斗的渴望,从前在乡里时,他便跟着父亲一起杀死那些来劫掠的盗贼,朝廷征辽,他跟着父亲一起应募从军,自从加入到郭孝恪麾下后,每战都父子一齐上阵,这一回也仍是如此。
“定方,此战凶险,到时你务必要一箭射死那城墙上的百济将领,乱其军心。”苏邑看向身边的儿子道,他这个儿子,从小勇猛过人,如今不过十七岁,便已经不输军中秦,罗等人,只是一直名声不显罢了,等这一仗过后,他便能请贺廷玉将儿子举荐到郭孝恪的背危军中。日后能有个好前程。
“父亲放心,孩儿必定一箭取那贼将性命。”苏烈取出自己的那张角弓,拉了拉后道,他能开六石硬弓,便是放眼军中,也没几个人能跟
比。
“莫要胡乱夸口,以后到了将军身边,也这般没遮拦,到时给人看笑话。”苏岂瞪了眼儿子,这个儿子虽然剪猛过人,可终究是少年心性,性子有些跳脱。
“是,父亲苏烈被苏冕一瞪,却是连忙放好了角弓,低眉应声道,他可不想被父亲去罚抄书,那还不如直接挨上几军棍来得爽
大雪纷飞中,辽东城的城头上”。蒋恪眺望着出城的两千多鞋鳃骑兵押送的粮草队伤。眼神隐忧,天气的严寒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即便是驻扎在辽东城内。他麾下的士兵也有不少人冻坏了手脚;那就跟不用提在百济的那些缺粮少衣的士兵了。
“这件事情是我疏忽了。”郭孝恪忽地回头看向了长孙无忌,他早就该派遣鞋鞠骑兵运送粮草前往百济,找贺廷玉,早一天去说不定便能多救几个士兵,可他却直到这雪下得这般大才想起来,实在是不应该。
“将军,此事我和玄成没有及时提醒将军,便是有错,也是我等两人,将军不必自责。”长孙无忌开口道,自从杨广回师,他和魏征都只是忙着要接手这辽东地方,竟是没有一个人想到百济的事情,他们身为郭孝恪手下的谋士,这一次却是失职了。
“辅机,你也不必自责,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组建水师,打通辽东和百济的海路交通。”郭孝恪看了眼长孙无忌,目光又眺望向了城外远处。
“将军,组建水师,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事情,如要速成,便只有请来将军去江南一趟,招募水师人手。”长孙无忌皱了皱眉道,郭孝恪要组建水师的心思他很明白;朝鲜半岛,高句丽原本占据的辽东沃土,如今被他们夺了大半,剩下的多以山地为主,只有以南的百济和新罗国中俱是平原较多,适合屯粮,只是交通不便,只有靠海路运输。
“让来整去江南吗?”郭孝恪曾经动过张仲坚那些海客的念头,不过张仲坚如今得了于仲文等人的支持,才加上他自己又颇有御下之道,他几次试图拉拢张仲坚手下的海客都没有成功。
“不错,以将军对来将军尖子的恩情,将军便是直接开口向来将军父子要水师人手,也不是什么难事。”长孙无忌点了点头,要组建水师,无非是船和人,这船他们可以向朝廷要,也可以花钱买或造,只有那水师的人手却不是短时间内可以一蹴而就的,除非是直接有现成的人手可以利用。
“这事情,容我再想想。”郭孝恪虽然知道直接向来护儿伸手要人,来护儿绝不会拒绝自己,可是如果自己要走了来护儿手下的精干人马,他又如何去应付张仲坚。
“将军,此事当速做决断。”长孙无忌见郭孝恪第仁次有些犹豫,却是在一旁道。
“辅机,你让来整来见我。”听到长孙无忌的话,郭孝恪抬起了头,他心中已有决断,江南之地他本就插手不上,张仲坚就算是强龙,也未必斗得过那些地头蛇,更何况还有一个来护儿。
“是,将军。”长孙无忌应声间,亲自下了城墙,来护儿父子如今一蹶不振,再加上和于仲文他们又结了死仇,只有将军才能帮他们父子东山再起,这区区的要人小事。来护儿绝不会拒绝,不过这事情须得做的隐秘,不然让杨广知道了难免会惹其猜忌。
不过片刻,长孙无忌便在靠近城门的军营里找到了正在练士兵的来整,漂亮的鹅毛大雪中,这些手脚没有被冻坏的士兵,都是一个个袒胸露背,**着上身在风雪中大声呐喊,练习拳脚功夫。
“你们继续练。”看到长孙无忌,来整朝身旁的副将大声道,自己却是从边上的亲兵手里接过湿布。抹去了身上蒸腾的汗水以后。披上衣服,朝走过来的长孙无忌道,“末将参见长史大人。”
“来将军客气了。
长孙无忌还了一礼后,便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来将军,将军要见你。”
穿戴好盔甲,来整跟在长孙无忌身边,却是有些好奇地道,“长孙大人,将军要见我,不知道有何要事?”来整心中对郭孝恪还是极为服气的,先不说郭孝恪的军功,光是这冬天光着膀子练兵,当初可就是让他极为惊讶,一般军营里到了冬天,只是约束士兵,不让他们出去胡闹罢了,哪有这般大冬天练兵的。
“将军要在辽东建水师,来将军家学渊源,自然是最好的人选。”长孙无忌边走边说道。同时注意看来整脸上的表情变化。
“将军真要在辽东建立垮师。”来整闻言,脸上露出了喜意,正如长孙无忌所说那般,他是家学渊源,精通水战,如今有用武之地,自然合他心意。
“岂会有假,皇上建北庭都护府,让将军留守,便是要将军日后取那百济,新罗之地,高句丽多山地,要是从陆路进兵,怕是要重蹈当日九军覆辙,所以将军才决意组建水师。”长孙无忌朝来整说道,来整如今虽然跟了将军,但是有些事情,终究是不能告诉他,只有借着杨广的名义来说。
“百济,新罗。”来整听完长孙无忌的话,心中不疑有他,自杨广登基以来,大业年间,大隋几乎没有一年消停过,吐谷浑。林邑,琉球,契丹,高句丽,差不多年年都在打仗,这百济,新罗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这建立水师,最紧要的便是人手,幕将军知道,我军不擅水战,这组建水师便要全靠来将军之力了。”走上城墙时,长孙无忌已是朝来整暗示了起来。
来整没有说话,长孙无忌的话中意思他已经明白,恐怕郭孝恪是要他去东莱找父亲,凋江南水师的人来辽东重组水师,来整自己虽然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可是却怕父亲未必肯答应,江南水师那都是父亲的老班底,若是抽调了里面的人手,恐怕要在江南斗过那张仲坚,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来整便到了城墙上,看到郭孝恪的背影,“末将参见将军。”行礼间,来整朗声说道,他心里还是感激郭孝恪对他父亲的相救之恩,他已经想好,到时去东莱,一定要劝说父亲答应郭孝恪,不仅是为了报答郭孝恪的恩义,也是为了来家日后的富贵。
“六郎不必多礼。”看到来整,郭孝恪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麾下众将,能够独当一面的不”也就裴仁基和贺廷玉二人罢了。其他如刘弘基,罗士信呵”九恭,秦琼都是冲锋陷阵的猛将,而这来整,却是第三人,只是目前他还不能完全信任此人罢了,不过这水师的事情,却只有靠来整才能建得起来。
“六郎,此番找你,却是为了水师之事。”郭孝恪看了眼边上的长孙无忌朝来整道。他相信路上长孙无忌肯定跟来整说过了。
“将军,长史大人已经跟末将说过水师之事,末将愿往东莱。”来整见郭孝恪提及水师。连忙答道,这是他难得地向郭孝恪表明自己态度的机会。
“好,那此事就拜托六郎了,去了东莱之后,替我问候来将军。
郭孝恪见来整直接便答应下来,知道来整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当即也不说什么。只是让来整尽快去东莱一趟,来护儿有伤在身,才会在东莱逗留,若是等他伤好了,去了江南,到时候要从江南水师抽调人手就比较麻烦了。
数日后,百济国。熊津城外,苏邑和苏烈已是能在风雪中看到那隐约的城墙轮廓,这一路上过来,他们身后的五千士兵居然冻死了近百,还有不少人被冻伤,不过这严寒的天气和风雪虽然让他们行军吃足了苦头,可是也掩盖了他们行踪,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任何人,仿佛茫茫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一支孤军罢了。
苏邑一行人慢慢的靠近了熊津城,而他们身后只剩下不到四千名士兵还能作战,这时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罩上了白布,牵着马缓慢地跟在
面。
直到靠近城墙五十步时,那城头上的百济士兵方才发现苏邑一行人,“快去叫将军,城外有队伍靠近。”风雪中,城头上百济士兵中的一个军官朝身旁的士兵大声喊道,自己则是让城头上躲在背风处烤着火的士兵全都起来戒备。
刚烤暖和一点的手,抓住冰冷刺骨的武器,都是让城头上的百济士兵们有些不情不愿。一个个都是口中低骂着,伸头探出了城墙,看着那些在风雪中靠近的队伍,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这才一两百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几个老兵油子看着那个有些小题大作的军官,嘴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
苏琶带着队伍在城门前停了下来,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眯着,看向了风雪中城头上身形有些模糊的百济士兵,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不过苏笆心中还是暗喜了起来,城头上的百济士兵绝不多,不过几百人罢了,只要他们放自己一行人进城,他绝对能控制住城门。
不过片刻,守城的百济将领便匆忙到了城头上,他探出头,口中骂骂咧咧地看向了城墙下,当他看到苏邑他们打着的大隋旗号后,原本口中骂的话一下子没了。只是扯着嗓子朝城墙下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何故打大隋的旗号。”
虽然九军近二十多万士兵折损,但是大隋仍旧打赢了高句丽,高句丽十多万青壮死于战争,这都让百济和新罗惊恐,尽管百济王余璋对于大隋士兵在百济到处劫掠大为恼火,可是在郭孝恪派人恐吓下,他也不敢起大军围剿国内流窜的那些隋军士兵。
对于城头上那当值的将领来说,他如今最不愿见到的就是大隋的旗号了,如今城中可是个个都是谈隋色变。
“我等奉我家将军之名,来见贵国大王。”苏邑抬起头,亦是扯着喉咙道,风雪中他的声音虽然洪亮,可是传到城头上时也已是模糊得很。
“好像是大隋的使者,还是那个魔头手下的。”城头上,那百济将领脸上的神情变了变,若说那些百姓如今是为了大隋打败高句丽,再加上那些在国中如流寇肆虐的隋军士兵而谈隋色变,那么像他们这些跟着百济王余璋去过两国边境,知道隋军战况的将领来说,郭孝恪是他们最不想听到的名字。在辽东每战皆捷,麾下军队犹如恶鬼,杀人如麻,就连那高句丽的高建武,姜以式,渊大稽这些平时在三国里也是威名赫赫的人物,都折在了这个郭孝恪手里,如何叫他们不怕。
在高句丽,百济甚至于新罗,郭孝恪的名字已经等同于魔鬼,总之对于这个喜欢杀人,手下军队士兵把人头别在裤腰里的大隋将军,不管是高句丽人,还是百济人和新罗人,都是深为畏惧。
“将军,要不要打开城门。”那将领身边,却是有人问道,这时城墙下,那些大隋的使看好像已经骂了起来,说是再不开城门,不放他们进城,等他们回去必会请自家将军发兵。
“开城门。”那百济将领想了想最后还是开了城门,反正那城墙下也就两百人不到的队伍,要是这些大隋使看到时候真地恼火了,回去让那个魔头发兵过来。到时候他就要倒大霉。
“让他们快点进来,赶紧带去王宫见大王。”那百济将领,也懒得管那些大隋使者有什么事情,总之把这些人送到王宫就不关他的事了。
看着打开的城门,苏笆的胸膛里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居然真地诈开了城门,看起来这些百济人果然是畏惧将军,想到这里他看向了身边的儿子道,“可曾记下了那个贼将的样貌。”
“风雪太大。那贼将样貌,孩儿没有看清,不过他的盔甲孩儿认得。”苏烈回答间,手已经放在了鞍旁的角弓上,这时一队百济士兵从城门里出来,带着他们往城中而去。
跟着这些百济士兵,苏邑身后那些从军中挑选的敢死之士,一个个。都是浑身觉得血液好像在沸腾翻滚一样,原本在风雪中冻得没有知觉的身体开始暖和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苏邑那长龙般的队伍才进了城门。随着身后城门合上的巨大响声,苏邑环视着四周的情形,看着那几个从城墙上下来的将领,等待着发难的时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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