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被调出来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光线有点儿黑, 但是也足以让人看清楚里面的一切了，比如那上面正在运行中的监控屏幕，还有桌面上的一枚蝙蝠镖。

布洛迪的声音响起：

“布鲁西，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庄园地下，会有一个这样的基地吗？”

布鲁斯：“……”

“我曾经以为, 蝙蝠侠对我来说只是一个符号, 他打击罪犯——虽然他自身的行为也是在犯法——但是至少, 就像是你说过的那样——”

“他没有选择私自审判那些罪犯, 而是将他们交给了警方，他在试图让哥谭变得更好。”

“他令人钦佩。”

布洛迪停顿了下，他将手机塞进布鲁斯的怀里，视线直直地看着布鲁斯，“但我没想到他离我这么近。”

布洛迪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语气平静，但是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情绪却十分复杂，复杂到布鲁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布洛迪……”

布鲁斯的喉咙有些发干, 他干涩地念了声他的弟弟的名字, 布洛迪又道：“现在，你能告诉我了吗，至少我希望时从你的口中得到这个回答。”

其实这张照片并非无法辩驳，至少布鲁斯可以说这些监控是庄园里的，那枚蝙蝠镖是因为布鲁斯虽然觉得蝙蝠侠的衣服品味有些奇怪, 可蝙蝠镖看起来却很有气势，所以自己打造收藏的，但是——

“……我是。”

布鲁斯低声说出口，他知道自己没法继续隐瞒下去了，因为布洛迪明显已经有了怀疑。他们生活在一起，就算此时不说，不需要多久布洛迪也能够找到确切的证据。

结果他刚刚说完，就看到布洛迪表情一变，那种平静的样子一瞬间就消失了，变成了气势汹汹十分有气势的样子。

“所以你骗了我那么久！”

布洛迪板着脸，瞪着布鲁斯：“只有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对不对，阿福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是不是？”

布鲁斯有些茫然地回视他，他原本以为布洛迪会问点什么更严肃的话题，结果没想到就只是计较被瞒住的事情，“……是。”

“虽然说能够理解布鲁西你想瞒着我的想法，毕竟这事情太重要了，哥谭市那些黑势力都在找你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但是——”

布洛迪双手环胸，他重重地哼了声，满脸都写‘不高兴’，甚至有点儿孩子气地鼓起脸颊，“理性上能够理解，感情上还是觉得很生气！”

“只要想到只有我一个人被瞒着，就觉得被你们给排挤出去了，自己变成了没有人在意的小可怜。”

“当然不是，”布鲁斯原本的想法因为布洛迪这意外的反应而直接被带偏了，他被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但是在布洛迪垂着眼睑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时，立刻开口否认了他的话，“从来没有排挤，布洛迪。”

布鲁斯十分认真地道：“我们都很在乎你。”

布洛迪抬起眸，确认般道：“真的？”

“真的。”

布洛迪露出思考的表情，大概也就半分钟的样子，他叹口气，朝布鲁斯露出‘我很大方地原谅你了’的表情，“好吧，我决定不生气了。”然后他从布鲁斯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机，在布鲁斯的视线下，将里面的照片删除。

“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布洛迪嘴角翘起，语带笑意。

他的怒气来得快也去得快，这变化大得让布鲁斯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这样？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虽然我睡了很久，但总得对得起我现在这个年龄，”布洛迪耸肩，一本正经地教育起了他的哥哥，但随即他又嘟哝着，脸上露出了点可惜的表情。

“嘿，我也很想再发发脾气，可我总不能像小孩子那样赖在地上打滚吧。”

布鲁斯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中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他尴尬地咳了声，但心里的确又松了口气。

他原本以为——

“对了，”布洛迪又突然开口，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视线落到了布鲁斯的腹部，露出了然的表情，“所以，昨天晚上也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只是无意中知道了投毒计划吧。”

“包括以前，从你身上看到的那些淤痕，也根本不是什么极限运动留下来的痕迹吧。”

布鲁斯：“……不是。”

布洛迪点点头，他道：“我决定了。”

布鲁斯：“……你决定了什么？”

“我要学医。”

这个话题跳得太快，布鲁斯只能干巴巴问了句为什么。

“我觉得这样分配挺好的，”布洛迪摊手，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正经，显然是在认真地说着这件事情，“光是从报纸上，就能够感觉出来抓捕罪犯的凶险了，如果我懂医术，那么我就可以在布鲁西你受伤后——虽然我更希望这种情况永远别出现——给你处理那些伤势，也许我还有配药的天分，研究出点什么，更好的帮助你。”

布鲁斯木然，老实说，如果不考虑到布洛迪自身的情况，那么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

这次帮助他研制出了解药的卢修斯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但毕竟他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和布鲁斯时刻近距离待在一起，而布洛迪是他的弟弟，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起卢修斯要更为亲密。

但是——

“你不需要为了我而决定你的未来，你的爱好，放弃你原本的想法，”布鲁斯眉头皱起，他注视着布洛迪，声音低沉，“你不用这样，布洛迪。”

“你只要好好生活，就足够了。”

“我没有勉强，”布洛迪眨巴眨巴眼，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露齿一笑，“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在勉强吗？”

“……如果我不愿意呢？”

“我可没有瞒着你，布鲁西，”布洛迪拉长音调，“你看，我也没有阻止你继续当蝙蝠侠，所以你总不能阻止我想学医这件事情。”

布鲁斯：“……”他抬手捏了捏鼻梁，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所以你只是在通知我，你做了这个决定吗？”

“yeah~”布洛迪露出一个有点儿小得意的笑容。

“我们可是兄弟。”

所以，他只不过是学了布鲁斯的做法而已。

布鲁斯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阿福当初话里的意思了。

因为布洛迪之前明确表露出自己被欺骗了的气愤，布鲁斯既因为布洛迪没有说那些不愿意他继续干下去之类的话而感到放松，又的确因为这事升起了一丝心虚，这让他的态度很难变得坚决起来。

如果说布洛迪告诉布鲁斯，他也想成为另一个蝙蝠侠，布鲁斯也许还能够找出许多理由打消布洛迪的这个想法，但是布洛迪仅仅只是想学习医术而已。

这比起布鲁斯暗地里的身份可是要安全许多，布鲁斯根本没法让自己的口吻变得更有底气。

所以布鲁斯只能选择接受，因为这是布洛迪的决定。

就像是当初，在他说出要成为一个象征时，阿福同样担忧他，却没有阻止他一样，布鲁斯也不能这么对待布洛迪。

……虽然从内心来讲，布鲁斯很想这么做。

但很可惜，一旦对上布洛迪同样固执的目光时，布鲁斯没法强硬地对布洛迪说，你不能这么做。

冷酷？

控制欲强？保护欲强？

还有独断专行？

这也许的确是布鲁斯性格中存在的一部分，但至少目前，他没法在布洛迪面前完全表现出来，不管一开始他表现得有多么冷硬。

就像是小时候，布鲁斯会在布洛迪做了错事时严肃地教育他，却始终会因为布洛迪可怜兮兮的目光，还有软乎乎的认错语气，高高拿起轻轻放下那样。

布鲁斯内心深叹，抿了抿唇角，朝布洛迪露出‘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如果你决定好了的话，那么我当然是支持你的，”他停顿了下，又道，“但是必要的时候，你得听我的，布洛迪。”

“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没问题，”在得到布鲁斯的回答后，布洛迪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朝布鲁斯晃了晃竖起的小拇指，“做个约定。”

布鲁斯深深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无奈的笑，小拇指勾住了他的。

勾缠着的小拇指晃了晃，然后双方的大拇指对着指腹轻碰了下。

这个动作两个男人做起来感觉有那么点儿傻乎乎的，可是又让人忍不住加深脸上的笑容。

刚好目睹到这一幕的老管家站在病房门口咳了声，他迈步走了进来，站在布洛迪身旁，微笑着道：“看起来我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没错，”布洛迪点头，煞有其事地道，“我刚刚正在声讨布鲁西，还有阿福你，你们共同隐瞒了一个秘密的事情让我太难过了。”

阿尔弗雷德看向布鲁斯，在布鲁斯大概解释了一遍后，这位老管家很干脆地道：“这都是老爷希望我隐瞒的，事实上我一直抱不认同的态度。”

布鲁斯：“……”他没想到阿福甩锅甩得毫无压力。

鉴于布洛迪和阿福向来喜欢联手一起捉弄他，布鲁斯很聪明地转移了话题：“关于那个照片，你是什么时候拍下的？”

昨天晚上布鲁斯上救护车的时候，布洛迪一直跟着到了医院，今天也没怎么出去，韦恩庄园因为失火的原因，也被警察们封条包围了起来，布鲁斯没想明白布洛迪是什么时候拍下来的。

布洛迪飞快地道：“我找超人帮忙的。”

事实上并非如此，布洛迪是当时让系统帮忙扫描庄园里的情况时，系统因为扫描距离稍微有点大而意外发现的。这张照片也不是真实拍摄下来的，而是动用了系统里的高科技扫描模拟出来的图片，以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无法发现这一点。

但布洛迪总得找出个理由，所以——

他在内心默默朝超人说了声抱歉。

另一边，刚刚喝了口水的克拉克差点没喷出来，他咳嗽了几声，将手里的杯子放到桌子上，推了推眼镜，那双温和的天蓝色眼睛里闪过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