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 我总觉得这孩子与我有缘。”看着乳母拿小勺子慢慢给小婴儿喂水,女王的笑容里满是欣慰,“幸亏叫了人来服侍,初生的胎儿不能立刻喝奶的, 需得先喂她些温水, 开了肠胃, 喝奶的时候才不会吐出来。”
“我命人吩咐下去了, 从今日起, 宫里专供皇族的甘泉,也送一份到这里来, 小娘子出身尊贵, 不可怠慢。”女王俯下身, 轻轻逗弄了小家伙几声, 便将孩子还给吴箜了。
抱着轻飘飘还没半个西瓜重的襁褓,吴箜觉得自己两条胳膊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御医不是说这孩子“肥壮可爱”么?怎么这么轻?抱着跟个枕头似得?
“初生的孩儿都是这般大小,你们家这个还算肥壮的呢。”女王陛下似乎心情很好,旁边伺候的也跟着逗趣,都说这孩子刚出生就长得这般健壮,长眉大眼, 将来定然是国之栋梁。
“胡说甚么?这孩子乃是唐大人亲生,今后定然要回到长安城去的,那长安城啊,都是男人们说的算, 可比不得咱们西梁。”女王陛下似乎对东土大唐的男权至上主义非常不满,看着小婴儿的眼神也充满了惋惜,“可惜了,这孩子若是生在咱们西梁,今后说不定还真有一番过人的造化。”
“说到长安城,女王陛下,不知这男子产下孩儿,要多少时日方可出行?若是带着孩儿,可有什么要仔细的地方?”看着小小一团的小婴儿,再想想屋子里已经清理干净正在休息的唐长老,吴箜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当然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他们一家三口留在西梁女国是最好的选择,一来唐玄奘可以好好休养,二来孩子太小也不能长途颠簸,哪怕他驾着筋斗云呢,也怕颠着孩子啊。
可是,他们若是许久不回去,爹娘定然会担忧的,而且,唐玄奘只是请了个病假,总不至于病假还没消,直接延续成产假了吧?
“寻常女子生育,最少也要卧床歇息半月,怎么,你要带他们回长安城?”
“既然这样,那只能厚颜求女王陛下再收留半月了。”吴箜在心里琢磨着,等过几日唐长老身体好些了,便让他写一道折子,他回长安城将这子母河的河水送给老娘的时候,顺便再去皇宫替唐长老请个产假,半个月是不可能的,唐长老又不是女子,这次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定然要卧床休养一个月才行!
“谈甚么收留?若无唐大人,我西梁女国只怕已然是朝不保夕,你且放宽心,他们父女二人留在我这王宫之内,我西梁上下,必然视他们父女为上宾。”女王这句话倒是真心实意的,大唐铁骑挥师西进,所到之处,他们这些弹丸小国,根本毫无抗击之力,如果不是有唐玄奘替自己多方筹谋,还让唐王认自己做了义妹,只怕大唐铁骑杀到之日,也就是她殉国之时了。
或许是心中牵挂初生的小婴儿,唐玄奘闭上眼睛歇息了一个多时辰便醒了,醒来便四处看了看,吴箜知道他想要什么,立刻让乳母将孩子抱了过来。
这会儿孩子已经睡了,肉嘟嘟的一张大胖脸,细长的眼睛被挤成了一条缝,鼻头肉嘟嘟,小嘴巴也是肉嘟嘟的,整个人胖得出奇,吴箜简直都没眼看!
这不是他想象中“冰雪可爱”的女娃娃!
没想到唐长老看了一眼,却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来:“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今后定能兴旺家业,你我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吴箜:“……你喜欢就好。”他实在是不知道该从何处吐槽了,这肉嘟嘟的一坨,哪里看得出来方圆了?他只看到了圆!
不过,再丑那也是自家宝贝,暗暗定下了等孩子再大点就安排减肥计划,吴老板把睡得跟小猪仔似的奶娃娃放到唐长老身边,跟他商量起请产假的事情来。
这件事情瞒是瞒不住的,为了小家伙的户籍,也必须得让李二陛下知道这件事,既然瞒不住,那索性便正大光明地走流程,找李二陛下批产假去!
“你呀~”见吴老板一副不能便宜了朝廷的模样,唐玄奘忍不住摇了摇头,“明日我便写个折子与你,陛下那边,还是要缓着点说。”可千万别把李二陛下给吓坏了,那可是一国之君!
“知道了,我保证一句话不说,陛下若是问起来,我就说你还在坐月子,得抓紧时间回来陪你。”吴箜也知道自己这点智商完全不够李二陛下玩的,干脆就让唐玄奘写奏折说明缘由,他就是个跑腿送信的,打死不开口!
唐长老被“坐月子”三个字雷得不轻,不过,到底还是担心李二陛下趁自己不在给吴箜下套子,唐玄奘足足写了好几张奏折,也不知道他到底写了什么,反正,吴箜送完信之后,吴家和唐家就都收到了李二陛下和长孙皇后分别送来的贺礼。
吴箜:“……”不愧是唐长老!别人这么干估计早就被李二陛下削官罢职了,唐长老倒好,非但坐月子坐得稳稳当当,连帝后都有贺礼送过来。
唐长老在西梁女国王宫喝着滋补营养汤坐月子的时候,可怜的李二陛下已经被闻讯而来的愤怒朝臣们给包围了。
“陛下!唐玄奘悖逆天道阴阳,实乃妖孽!此等妖异之人,断然不能留在君前!”
唐玄奘猜得没错,他怀孕产子的消息一旦传入朝中,立刻便给了朝臣们绝佳的借口把他踢下去,他在朝中无亲无故,所能倚靠的只有李二陛下罢了。不过,也正是如此,他才能笃定李二陛下会力保他,虽然不一定保得住,但或许正是因为保不住,今后,李二陛下才会在其他方面给予他们更多的优待。
在朝堂上被百官喷得不轻的李二陛下,怒气冲冲地回到了后宫,双腿习惯性地就往长孙皇后的寝殿去了。
“岂有此理!简直是鼠目寸光!他们哪里知道那唐玄奘师徒的好处?”李二陛下忍不住对着长孙皇后吐槽起来,偏偏这些话他还不能跟百官解释,一解释,所有人都知道唐玄奘当年西行取经的真相了,到时候再在史书上那么一写,他这一代明君的美名怕是就保不住了。
“他们不知道,陛下知道不就行了?”长孙皇后亲手给李二陛下奉上了热茶,温声劝道,“为国效力,在朝在野,有甚么差的?陛下不好出面,不是还有臣妾么?素闻唐舍人是个不拘小节的,娶的吴家郎君也是个胸有丘壑、阔朗大气的,想来也不会拘泥于此。”
不就是个中书舍人?百官所求的,不过是不想让唐玄奘这么一个“妖孽”继续在皇帝身边伺候罢了,幸亏唐玄奘不是苏妲己,不然百官该叫他“妖妃”了。其实,按照长孙皇后的意思,这个中书舍人做不了干脆就不做算了,唐玄奘本就无意为官,不过是为了报答李二陛下的知遇之恩罢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官职爵位之外,想要对一个人好的法子多得很。
就比如说——
“陛下不是认了那西梁女国国主为义妹么?不如由女王出面,认下唐舍人的爱女为义女,等那孩子再大些,便叫女王带她来长安城走一遭,封她个郡君岂不是正合适?”
“妙啊!”李二陛下恍然大悟。不做中书舍人,还可以做他的私人顾问嘛,这样其实更好,有些话做中书舍人的不能说,一介布衣说出来就没问题了,这样一来,他和唐玄奘之间有些话,尤其是某些可能妨碍到他“英明神武”、“宽厚仁慈”形象的话,就能随便说了。
至于不能给予的酬劳和荣耀?那不是还有唐玄奘刚出生的女儿么?最妙的是,长孙皇后提到的这个法子,通过西梁女国国主这层关系,名正言顺地让唐玄奘的女儿成为两国友好的见证,如此一来,朝臣们更是没理由反对了。
不过是个郡君的封号,不能吃不能喝的,大不了每年给点俸禄赏赐,还能进一步刷一刷和西梁女国的友好度,简直完美。
所以说大多数人的心理都是如此,宁可给陌生人赚一万块钱,绝不能让熟人赚你五百块,否则朋友都没得做!大唐的文武百官也一样,宁可把好处都给他们的盟友西梁女国,也绝对不能便宜了“自己人”唐玄奘!
不过,可惜的是,李二陛下还有个隐形的智囊——聪慧过人的长孙皇后,前朝,李二陛下装作无奈妥协的样子,“忍痛割爱”,罢了唐玄奘中书舍人的官,只是他老人家耍了个小心眼,言明吴父的官位乃是他救济灾民、与国有功换来的,绝对不能一并撤了,朝臣们只是不想让唐玄奘这个“妖孽”跟在皇帝身边,对于吴父这个小官却也没有赶尽杀绝。
只是,原本李二陛下准备让吴父担任的国立印书局正四品督书郎,到底还是不了了之了。
“这样也好,大唐公务员待遇这么差,做得好没有绩效奖金,做的不好还要被打板子罚款,依我看干脆过段时间找个理由辞官得了。”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江簌的脾气也是和她的肚子一样渐渐大了起来。
“辞官辞官,都听你的,我的祖宗哎,你可别再发脾气了,小心将来生个女儿脾气太坏嫁不出去。”吴昀嘴上抱怨着,手上动作却愈发仔细,慢慢扶着江簌坐了下来。
吴箜趁机把从女儿国带回来的子母河水拿了出来。
“爹,这个你收好了,西梁的御医说了,这个水一定要临产前喝下,有极好的助产效果,老妈怀的是双胎,年纪又大了,你记得一定要看着她喝下去啊。”
话音未落,便被一个抱枕砸了个趔趄。
“臭小子!你说谁年纪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居家隔离的第三天,闲着无聊趴在阳台往下看,正好被社区巡逻的人看到了,以为我想越狱,站在下面盯梢好一会儿,真是辛苦了,放心吧!我不会越狱的,毕竟现在家里比外面安全,放风结束,滚回家继续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