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半晌没有声音, 这样的时刻触发人类最敏感的听觉神经,陈西林从听筒里捕捉对方的呼吸、心跳。
“你……疯了。”这是明逾能说出的话。
“对,我疯了, 只想见你。”
电话里又沉默了一阵, “我下来。”便挂了。
明逾知道这犹豫不是为了考虑见不见她,而是给自己的心软粉饰出一层铠甲。
陈西林将听筒呈给前台, 同时呈上微笑,“谢谢, 你帮了我大忙。”
前台说完无懈可击的客气话, 看她转身慢慢往电梯口走,她忽然希望ms. chin不要走进电梯,有些好奇ms. yu怎样, 想去看看她们见面的场景。真是个漂亮而气场强大的亚裔女人,她想。
陈西林没有让她失望,果然在离电梯口不远处的拐角处停了下来, 手中拉着的小皮箱在脚边立着, 专心地看着前方的一排电梯门。
一会儿工夫,她的等待像是得到了救赎, 唇角有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却没说话, 她开始往这边转身体,随着她的视线,另一个高挑的亚裔女人出现在拐角处,女人的头发在颈后束起, 露出干净的脸庞和额头,她往壁炉休息区的方向看了看,站定了,将侧脸对着前台的方向,垂下眼睫,像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又抬起眸,说了句什么。
漂亮的前台每天接待来自世界各地的客人,亚洲人表达感情的方式真是平和含蓄,她想,她们竟连一个拥抱都没有。
明逾正抬起一对含情目,语气却冷冷的:“你跟我上来吧。”
陈西林弯了下唇角表示答应,跟着她进了电梯。明逾按下一个按钮,外面又匆匆走进来一个人,两人便沉默着往上升。
出了电梯,她们又沉默着走在过道上,脚下的地毯将一切杂音吸收了。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陈西林松了拉杆,牵了她的手,又揽了她的身体,闭上眼睛,低柔的声音里有一丝喑哑,“让我抱抱好吗?”
她的身上依然是好闻的味道,淡雅而安全,明逾几乎要沉沦于此,却挣扎推开,“你大概从来不知道自己抱的是谁。”
陈西林认真地看她,带一丝祈求,“是明逾。”
名字的主人却扭开头,又转开身去,掩饰泛上的泪水。她往里走去,这是简单的一个大房间,没有客厅,她没有心情在此享受。这便走到了窗边,再没退路。
她看着窗外安静的街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洛杉矶,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查了你的出入境记录,知道你来了洛杉矶。至于酒店,只是猜测,如果这里找不到你,就一家一家找。”
“何必。”
“我知道你误会了一些事情……”
“误会?”明逾转过脸来看着她,“我也希望是误会,可我都看见了还怎么误会?”
“你我都到了这年龄,还不明白眼见不一定为实吗?”陈西林叹了口气,“逾,海城的宅子,户主是青卿,但是我买的,这几年我也极少去海城,年初派遣过去,我也就在那里住着了,你没有出现之前,我没去想户主是谁,就觉得那是一个家。”
明逾眼中神色瞬息万变,最后还是化作一团冷漠,转过脸去看窗外。
“第一次邀你回家时,对你有些许好感,但没有想得太明白。所以那时她的照片悬在客厅,我也没有觉得是问题。宅子是她装修出来的,照片也是她布置的,我没有过问。”
明逾抱着手臂,喉间轻轻滑动,修长的颈上微微一漾。
“之后不久我就回美国了,一晃几个月,等我再要去海城,你已经是我的女朋友。还记得前阵子我找你商量买房的事吗?不想让你再住酒店,可不管青卿如今在哪,我也没有办法带着你住到那宅子里去,这是出于对我们三个人的尊重。我回去前,你提出和阿姨一起去收拾宅子,我不想你去的,她的照片就在那里,可我更找不出理由阻止你,你也知道她的照片在,仍然要去,那时我想你不介意吧。”
“如果我不出现,你会守着那宅子一辈子是吗?她的照片也会在那里悬一辈子是吗?lynn,告诉我实话,你一直都还在等她,对吗?”
“对也不对,起初的几年我四处找她,不惜一切代价地找她,后来我放下了,那宅子留在那儿,她如果能回来,也就是一个故人回来了,无论如何,我是盼她好的。”
明逾微微一笑,“是啊,你们的感情早嵌入骨髓,今生的牵绊恐怕再也解不开了,除非你失忆。”
“逾?你没有过曾经深情以付、现在放手的人吗?”
“敌不过你们的时间。”
“有时候我在想,时间的长短只决定爱情消散后还剩什么,我和青卿,是会剩下亲情的,”陈西林顿了顿,“你见过青家人了吗?”
明逾错愕地扭过头看她。
“果然是,希望他们没有为难你。”陈西林将她的错愕作了另一番解读。
明逾的心突然陷入一场兵荒马乱,以前她觉得身世是她想要抹去的污点,现在,现在她居然会怕,怕陈西林知道她与青卿堂姊妹的关系,怕陈西林突然反应过来,她爱自己的,竟真是那部分抹不掉的相似。可她怕的就都发生了。
“你还知道什么??”她的语气尖锐起来,“你无所不能,查我的行踪,查我的背景,终于明白我就是青卿的替代对吗?那曾经以为的巧合如今变成有理有据的必然了对吗?”
陈西林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冲撞,也顾不上细想这话里的前后逻辑关联,只想着安抚她,想着这情绪必是为了那些画儿。
“逾……”她伸出手。
明逾将她的手一甩,往后退了两步。
“我承认,”陈西林半举着无处安放的手,“最初的最初,我因为你和她的相像迷惘过。她走后,我会时常画她,我怕忘了她的样子。我画啊画,画了两年,三年,四年,我放弃了,也许忘记是最好的救赎。可当我遇到你,我重新画了起来,笔下的那张脸却越来越像你。起初我只是觉得你会让我想起她,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可是后来我懂了,不是你让我想起她,而是你让我想起爱情。那是久违的爱情的滋味。”
她的声音里有一层哽咽,直戳明逾的心,明逾的身子再也绷不直了,靠在窗边的墙上,泪水也奔涌而出。
“逾,当你有疑惑,给我一些信任,来问我,好吗?你只身一人飞越万里来找她家人,他们不喜欢我,自然也就不会对你友善,想想这些我是真的心疼。”
明逾愣了愣,忽然意识到陈西林并不知道自己和青家的关系,她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望,如果陈西林知道青卿和自己亲密的血缘关系,也许她刚才那段话就要改写,把“不太明白为什么”改成“明白了为什么”,由此,自己让她想起的也并不是爱情,而只是青卿。
有多爱就有多怕,有多怕就有多自卑。患得患失只是因为在乎,爱情只在凡尘里存在,它浑身写满欲,无欲则刚,欲而无明。
她没有勇气告诉陈西林,告诉她自己和青家、和青卿的关系,也没有勇气瞒着她继续下去。
她恨这捉弄人的命运。
“lynn,我们分手吧。”
陈西林的眼中不再是幽静的湖水,它们灼烧起来,“为什么?我说错了什么?还是你压根不打算听我的解释?”
“我发现自己没有能力处理这么复杂的爱情,我们分手吧。”
“哪里复杂?我只有过一段爱情,都说给你听了,你没有过往吗?难道得要求我像十几岁的女孩子一样,感情世界空如白纸吗?”陈西林右耳太阳穴处尖锐地疼痛起来。
“我当然有过往,也跟你说过我有多脏,说得出口的都是已经放下的,而你,青卿的丈夫是怎么回事?她的儿子是怎么死的?你有打算过说给我听吗?”
强烈的恶心泛上心头,陈西林垂下头,半长的发遮住了侧脸遮住了紧锁的眉头,她弯下身子,颓废地坐在床上,半晌,“青眉告诉你的,对吗?”
明逾站在她面前,伸出手,指尖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陈西林眼中灼烧的烈火已经退去,剩下一眸茫然。
“逾,不要分手,好吗?”
明逾慢慢弯下腰,她的唇就要够着了她的,眼前是陈西林一双不解的眸,索性闭上眼睛,吻了上去。
贴住的这两瓣唇微微颤抖,像有自己的灵魂。明逾抬起脸,从陈西林的后背摸到她的发尾,她的手攥了起来,攥着它们往下扯,陈西林仰起脸,后颈也弯下去,她有些吃力了,眼中的不解快要透出惊惧。
明逾不管这些,另一只手掀起她的上衣,一把掀过头顶,扔在一旁,“你是她的情人对不对?你做了她十二年的情人,从未真正得到过她……”
“明逾你干什么?!”
“如今你遇到我,我像她,我单身,你决定退而求其次。”
“明逾!放开我!”
“who ru?分不清了。分不清对吗?你的身体还为她保留着是不是?”
“不是这样的!你疯了吗!”
陈西林在慌乱中寻找蔽体的衣物,胸衣却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明逾弹开。
“若不是为她守着身体,我倒想看看,你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非要让我等到八月……”
“明逾!”陈西林一把推开她,泪水像是飞溅出来,“撕开我的心还不够,还要撕开我的身体对吗??是,我是她的情人,我做了别人十二年的情人,你满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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