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弘生物是独立的子公司, 也是京弘唯一一个专攻医药行业的子公司。
平心而论,和京弘集团庞大的体量比起来,京弘生物只是一个刚孵化的新生儿。
即使把京弘生物整个儿从集团剥离出去, 京弘的价值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一次原因尚不明朗的临床医疗事故被夸大成京弘要完, 实在是博人眼球、耸人听闻。
可是,这件事对孟见琛的影响却是致命的。
当年是他操刀收购了荣阳药业,并且向董事会和股东保证会将京弘生物做大做强。
如今这个项目遭遇飞来横祸,如果不能顺利解决, 那基本上就是给京弘生物宣判了死刑。
而孟见琛作为主要负责人,不引咎辞职不能服众。
陈洛如寝食难安,她决定去找孟祥东。
儿子被带走调查,孟祥东不可能对此事袖手旁观。
陈洛如赶到京弘大厦, 远远就看到死者的家属在公司门口闹事。
他们进不去大厦, 就找了一堆人披麻戴孝地坐在门口吹丧乐, 周围还有一堆媒体在拍摄。
试想哪家公司禁得起天天这么折腾?外界又会怎么看待京弘呢?
陈洛如本想让司机把车开到地下车库, 还没来得及走,一个眼尖的记者看到了她的车, 他大叫道:“孟见琛的太太来了——”
陈洛如的车立刻被蜂拥而上的媒体给包围了。
记者们的长丨枪短炮怼到了车窗前, 还有人不停地拍打着车玻璃。
即使隔着玻璃,陈洛如都能听到记者们提出的灵魂拷问。
司机回头问陈洛如:“太太, 这些人拦在这里,车也开不走啊。”
京弘的保安见状过来维持秩序,他们把这些记者强行拉走,车前总算被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陈洛如望着窗外那些咄咄逼人的记者, 不禁深呼吸一口气。
司机刚要把车开走,陈洛如却道:“停车,我要下车。”
司机犹豫道:“太太,这……”
陈洛如知道,现在孟见琛不在,如果她再回避此事,只会将外界质疑的声音放大。
于是她打开车门,从车里走下去。记者见陈洛如下车,纷纷将话筒伸得老长。
——请问你怎么看待京弘此次的临床医疗事故?
——孟见琛被相关机构带走调查是否属实?
——听说京弘打算撤掉孟见琛的总裁职位,是真的吗?
陈洛如对着媒体镜头说道:“此次事件仍在调查中,京弘从来不会回避问题,一定会给公众一个合理的解释,请各位记者朋友稍安勿躁。”
——你想对死者龚女士的家属曾先生说什么吗?
——京弘为何拒绝给予家属赔偿?
——请问京弘开发的疫苗真的对人体有害吗?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向陈洛如。
陈洛如没有怯场,而是说道:“对于龚女士的事,我深感遗憾。龚女士是否死于临床事故,我们尚且不得而知。龚女士比在场的任何人都需要一个交代,烦请各位不要听信外界传言,请给我们时间还原真相。”
这时,愤怒的家属抱着龚女士的牌位冲了过来,他吼道:“什么真相?真相就是我老婆是被你们给害死的!”
陈洛如看着面前的这位曾先生,他头上扎着白布条,满面泪痕,一看就知他为了妻子的事悲痛欲绝。
对于死者家属,在真相没有查明之前,陈洛如只能挨打立正。
曾先生见陈洛如不说话,不禁更加愤怒。他指着陈洛如骂道:“现在你们竟然还想混淆视听、推卸责任,我老婆死不瞑目!”
周遭闪光灯亮个不停,陈洛如撇开目光,无意间看到曾先生宽松的白色布袍里有一串手链。
准确的说,是一串貔貅菩提子手链。
陈广龙颇爱收集这些玩意儿,所以陈洛如一眼就能认出。
她知道,这串手链绝不便宜——雕工和材料都是顶好的,市场价少说也得好几万。
按照曾先生的说法,他的家庭条件并不宽裕,穷到要靠老婆去当临床试验志愿者来赚取补贴的地步。
曾先生不像陈洛如的爸爸那样有闲钱,为何他舍得花大价钱入手一串没有实用功能的手链呢?
陈洛如没再说话,只对在场媒体说了一句“抱歉,我还有事”,就上车离开了。
恐怕网络上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她心想。
陈洛如乘坐电梯前往董事长办公室,恰好隔壁会议室的董事会刚散。
董事们见了陈洛如,也不像曾经那般热络了,态度好点儿的冲她点个头,态度差的直接冷哼一声扭头离开。
“爸爸,”陈洛如跟着孟祥东进了办公室,“事情怎么样了?”
孟祥东见了陈洛如,却道:“你过来做什么?不是让你待在国外吗?”
“可是我好担心他。”陈洛如说着说着,鼻子又酸了。
“这事儿你帮不上什么忙,”孟祥东说道,“回家去吧。”
陈洛如问:“那些人说的是真的吗?要把他撤掉……”
孟祥东说得很含糊:“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孟家不会亏待你就是。”
陈洛如急了,她道:“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孟祥东说:“等事情查清楚。”
陈洛如又问什么时候能查清楚,孟祥东却三缄其口,她只好郁闷地回家。
空荡荡的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以前她会躺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等孟见琛回家。
可是今天,她知道孟见琛不会回来。
陈洛如将整件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她发现疑点有很多。
家属过早将遗体火化这件事,孟见琛早该知道不正常——他在这方面懂得更多,专业性上陈洛如帮不了什么忙。
那么她能做的……
或许是时候去查查那个曾先生了,今天看到的那串手链,使得陈洛如愈发怀疑这件事并非简单的临床医疗事故。
陈洛如不想像个傻子一样待在家里痴痴地等,谁知道这件事到底要调查多久呢。
她想做点儿什么,加快调查的进度,让孟见琛早日回来。
陈洛如今日在京弘露面的事,果不其然又在网上引发了新一轮舆论战。
可她已经不在乎了,孟见琛不在身边,她更要坚强,她不能让他之前为她所做的一切白费。
陈洛如当即找人去调查曾先生的底细,然而事情还没查出个头绪,就有不速之客找上门来了。
来的是章以旋。
她毫无征兆地前来拜访,陈洛如不想见她,可谁知章以旋说:“我昨天刚和你老公见过面。”
章以旋的身份是律师,在这件事上,她比普通人有更多权限。
即使是陈洛如,也没有机会去见孟见琛,可是她却可以。
陈洛如让吴管家放章以旋进门。
章以旋的面色倒是很好,一点儿也看不出焦急来——可能当律师的比其他人心理素质更强大吧,毕竟被调查的人又不是她老公。
进门以后,章以旋四下环顾,不禁称赞道:“这房子真漂亮。”
陈洛如抱臂坐在沙发上,不屑地扭过头去。
章以旋将怀里的一堆材料放下,坐到陈洛如的对面。
她似笑非笑道:“恭喜陈小姐,这栋房子很快就会属于你一个人。”
陈洛如的瞳孔陡然放大,她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章以旋没有回答她,只是将一份协议推到了陈洛如面前。
陈洛如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份协议上的几个大字——离婚协议书。
孟见琛,要跟她……离婚吗?
陈洛如将这份协议书打开,她宛如生了寒症,手指抖个不停,连带着协议书的纸页都像秋风里的树叶一般瑟瑟抖动。
协议书里详细地列出了孟见琛名下的财产,并且规定离婚以后陈洛如个人名下的财产依旧归她所有,而孟见琛——除了京弘的股票和家族信托基金这些他无法放弃的财产,存款、股票、房车等等,全部都给了陈洛如。
这些财产若真要计算价格,大概能角逐“史上最贵分手费”的头衔。
之前陈洛如费尽心机想调查孟见琛有多少财产,她甚至还为此闹出过一个大笑话——结果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得知他的财产状况。
陈洛如翻到协议书的最后一页,定睛一看,孟见琛居然真的签了字。
这个签名出自孟见琛亲笔,陈洛如笃定,她再熟悉不过了。
怎么会这样?
陈洛如不敢相信,孟见琛在离开的前一天还向她求婚,他跟她说除了离婚他什么都会答应她。
可现在……他竟然对她言而无信!
陈洛如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她质问章以旋:“他为什么要跟我离婚?”
这件事根本没有道理,她不相信孟见琛会放弃他们之间五年的婚姻。
男人认真起来,根本没女人什么事。
陈洛如天天把离婚挂在嘴边,可没有一次付诸过实际行动。
轮到孟见琛,他从来没跟她提过离婚,结果却用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给了陈洛如当头一棒。
“陈小姐,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这件事,但很抱歉,这确实是他的意思。”章以旋说道,“你老公对你很不错,他把能给的东西都给了你。即使离婚,我相信陈小姐也会过得很好。”
陈洛如捏着这份离婚协议书,声嘶力竭道:“我要见他!”
“请你冷静一点,你现在不能见他。”章以旋说得很淡定。
陈洛如的脸色苍白如纸,她痛苦地双臂抱头,胳膊肘撑在桌面上。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不愿相信这份离婚协议书会成为她和孟见琛夫妻关系的终点。
明明他那么爱她,怎么会——
陈洛如的脑中似有流星划过。
孟见琛那么爱她,如果不是出于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他不可能签署这份离婚协议书。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陈洛如抬头,看着章以旋。
她将眼角未干的泪痕抹掉,抽噎着说道:“我会考虑的。”
章以旋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她道:“那就请陈小姐尽快做出决定。”
章以旋走后,陈洛如带着这份离婚协议书回到卧室。
她仰躺在床上,一页一页翻着,越看越觉得可笑。
从不让她回国,到给她发离婚协议书,孟见琛做这一切,不就是想保护她吗?
孟见琛肯定知道她违背他的意愿回国了。
这也意味着,暂时没有证据能揪出这件事的幕后黑手。
不然孟见琛不会出此下策,力图将她给摘出去。
陈洛如忽然觉得有时候孟见琛的想法也很单纯。
他以为他这样做是在保护她,可他却忘了,夫妻之间不是保护和被保护的关系,而是相互扶持相互依赖的共生关系。
如果这件事真的严重到需要靠离婚来保护她,她怎么可能让孟见琛只身犯险呢?
她做不到。
她不签这份协议,孟见琛能奈她几何呢?
陈洛如决定不再去管这份离婚协议书,她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尽早查明真相。
但这件事给陈洛如提了一个醒,她不能显得她很想插手这件事,这或许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一切都得悄悄地进行。
正好陈洛如的父母来北京,说要把她接回广东去。
孟见琛不在家,陈洛如心情不好,所以他们不放心,决定带她回家,一切事情容后再议。
于是陈洛如收拾行李和父母回了广东。
这种做法在外人眼里,就是陈家开始给陈洛如找后路了。
毕竟陈洛如是陈广龙的亲闺女,如果孟见琛真出了事,他不可能让女儿守活寡——公司利益虽然重要,但女儿的幸福也绝不是儿戏。
陈洛如尚未签署离婚协议,就有人望风而动,来陈家打听虚实。
陈洛如品貌绝伦,她跟孟见琛没有孩子,却手握孟见琛赠与的巨额分手费,还有陈家给她当后盾。
名媛圈里越嫁越高的比比皆是——想比孟家高是有点儿困难,可离婚这件事不会影响陈洛如在婚姻市场的价值。
陈洛如本不想搭理这些人,可她转念一想,如果是出于保护自身的目的,那么装装样子或许更方便暗中调查。
于是她一边假意物色下家,一边着手进行调查。
她知道她肯定会被有些人戳着脊梁骨骂不要脸,可是外人的看法已经不能左右她的决定了。
终于,一周以后,陈洛如查到了一条非常关键的信息。
曾先生曾经在事发前一个月用全部积蓄给他的妻子龚女士买了一份人身保险。
没有一个正常家庭会将全部身家投入保险,除非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可是一个月前,曾先生怎么知道龚女士一定会在临床试验中“意外”身亡呢?
答案只有一个——这并非意外。
然而,龚女士的死因是突发性心脏病,不属于刑事案件,所以警方并未介入此事。
曾先生执意认为是京弘生物的疫苗诱发了心脏病,可是他又拒绝交出死者遗体进行解剖研究,说明他害怕真让人查出心脏病的诱因。
搜集完足够的证据,陈洛如将这些材料匿名寄送给了警方。
做完这一切,她很想放声大哭一场。
天知道这些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孟见琛不在她身边,即使她的胸腔里还有心跳,可那颗心脏却像是死了一样。
期间陈洛如寻求过很多人的帮助,大家说法不一,可总结下来意见却是统一的。
只是临床试验死了一个人就说孟见琛要完,那出过医疗事故的医院多了去了,也没见哪家医院因此倒闭了,不都还是好好的吗?
孟见琛的考量也许更多,难道这件事背后还有更复杂的原因吗?
陈洛如想到脑袋都疼了,她抱着她的泰迪熊玩偶入眠了。
梦里,她又回到了西班牙卡佩尔的红墙,孟见琛拿着一枚戒指跟她求婚。
警方的办事效率很高,他们用两天时间核查了相关资料的有效性,接着就对曾先生实施了抓捕。
在警方的刑讯逼供之下,曾先生对他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原来曾先生和妻子之间并非像他在媒体前宣称的那般恩爱甚笃,他婚后沉迷于赌博,从来不给龚女士生活费。
龚女士只是超市的售货员,月薪微薄。她经常因此跟曾先生吵闹,他喝完酒还会打老婆。
龚女士的母亲生了一场病需要花钱,她跟曾先生要钱,曾先生不光不给钱,还骂了她一顿。
于是龚女士在看到京弘招募临床试验者的时候心动了,她隐瞒了曾患有心脏病的病史,向京弘申请成为试验者。
经历过各种检查后,龚女士成为了该项目的临床试验者,拿到了一小笔费用。
然而,曾先生此时却因赌博欠下一笔巨债,对方扬言不还钱就废了他一只手。
在这种情况下,他想到了杀妻骗保。
曾先生用全部积蓄给龚女士买了一份人身保险,然而即使保险公司全额赔付,也不够他偿还债务。
所以,他要借此事狠狠地讹京弘一笔钱。
在接下里的那段时间里,他每天都会对龚女士实施辱骂,有时候三更半夜还不给她睡觉。
他知道龚女士曾患有心脏病,如果处于劳累、疲倦或者情绪激动的情况下,那么极有可能心脏病复发。
终于,在他的折磨下,龚女士于某日深夜在他的激情辱骂下突发心梗。
而曾先生并没有将她及时送医,而是在确认龚女士死亡以后才给医院打电话。
他的说辞是,他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老婆已经不省人事。
龚女士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身体都凉了,纵使华佗转世也无力回天。
整个案件水落石出,陈洛如深感人心险恶,这种人渣居然连老婆的命都可以拿出去骗钱,而他竟然还在媒体前装深情人设,欺骗了所有人。
相比之下,愿意全心全意待她的孟见琛是多么难得。
陈洛如立刻启程回北京,她一刻都不想再等,她想见孟见琛。
这些日子她饱尝相思之苦,眼泪都要为他流干了,这辈子她都不想再离开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捂着胸口去世,这事儿居然还没写完。
下一章是真结局了,我尽量今晚放出来_(:3∠)_
放不出来也别等,熬夜会猝死。
ps:我们小作只是爱作,她不是没脑子,毕竟书不是白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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