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觅是在池凛的卧室醒来的, 头痛得像被贼打了闷棍, 即便平躺着胸口里也翻涌着恶心。
我为什么睡在这里？
楼觅看着池凛卧室的天花板, 陷入了沉思。
睡在别人的卧室就算了，还是睡在别人卧室的地板上，睡得四肢僵硬都快不能打弯了。
昨晚似乎发生了什么。
对于昨晚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她和楼力行池凛一块儿打游戏，后来楼力行先挂了, 她和池凛两个人继续玩下去了是不是？
然后呢？
楼觅完全想不起来。
不过这也很正常, 她的记性一向很差，喝了酒还能记下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
艰难地从地板上站起来，发现身下压着半床被子。
被子一半在地上, 一半还在床上。
从现场的细节可以推断，昨晚她应该是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池凛安安稳稳地在床上，还没醒。
所以昨晚她们都喝多了，依靠自己的力量或者是在彭梓媛的帮助下回到房里来睡。
有可能她们一起到池凛卧室的时候，楼觅就走不动了, 索性一块儿睡下。
楼觅觉得脑门和膝盖都好痛, 怎么回事，摔哪儿了吗？这得什么姿势摔的？
池凛睡得还很沉, 身上只剩下半截被子。
坚固的丸子头被她睡得有些散了，睡衣领口歪斜，露出清晰的锁骨。
明明看上去又瘦又小, 怎么就能那么厉害呢？
楼觅帮她把被子盖好，吃了一颗止疼药之后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楼力行和彭梓媛也醒了, 她俩做好了早饭，正等着孩子们一块儿吃。
“觅觅，你好点了没？过来吃点护肝片。”彭梓媛拿了一大罐的保养品，让她务必吃下。
楼觅：“我有点犯恶心，现在不想吃饭。”
“多少吃一点，不然胃得坏了。”
楼觅没办法，只能坐到饭桌边上喝点粥。
楼力行也一脸菜色，只有没怎么喝酒的彭梓媛看上去有点精神。
“池凛呢？”楼觅刚喝了两口粥就问。
彭梓媛见楼觅这么记挂池凛，表情有微微的变化，顿了顿说道：
“小凛刚起，在洗澡，洗完就出来。你先吃吧不用等她。”
“等等呗，一共就四个人吃饭，干嘛还分几拨。”楼觅将手里的勺子放下，起身去拿手机。
彭梓媛想了想，对楼觅说：“觅觅啊，你来厨房一下，阿姨有话要跟你说。”
楼觅：“哦？”
两人到了厨房，彭梓媛还特意将厨房门关上。
楼觅顺手从冰箱里拿出桃咬了一口：
“有话跟我说？”
彭梓媛笑道：“觅觅啊，阿姨就想问问你，你最近有恋爱的打算吗？”
楼觅还以为她想说什么，结果又是昨晚楼力行那一套。
都已经说明白了，还是不放心吗？
楼觅没有回答她，用探究的眼神看回去。
彭梓媛是谁，完全不会被眼神恫吓道，继续追问：
“觅觅，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阿姨看你的朋友都是女孩子。”
楼觅：“这得问我们战队经纪人和高层，当初为什么选的都是女队员。”
“所以平时战队的队友就是好朋友么？有想要发展的意思吗？”
“什么鬼啊，谁要和队友发展？”
“那有别的想要发展的对象吗？”
楼觅：“……”
彭梓媛各种不着边际的试探让楼觅很无奈：
“阿姨，你有什么话直说好了。”
彭梓媛：“那，我就直说了？”
楼觅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真直说了？”
楼觅：“……不说我回去了。”
彭梓媛赶紧叫住她，一鼓作气喊了出来：
“你和小凛结婚之后，要对她好一点！”
楼觅：“？？？”
楼觅都傻了。
“我和池凛结婚？阿姨？您昨晚没喝多少酒吧，怎么比我还晕呢？”
“你知道的，阿姨就这么一个女儿……阿姨要工作赚钱养活我们母女俩，忙起来的时候对小凛的关心不够，她也曾经叛逆过。可是她现在长大了，懂事了，越来越乖了，作为母亲我真的感觉到很欣慰。”
楼觅：“阿姨，您辛苦我知道，可这不是一码事……”
彭梓媛继续说：“现在的小凛实在太好了，好到我很慌张，生怕她会受到什么刺激再变成以前那样。”
楼觅：“我哪刺激她了，阿姨您听我说……”
彭梓媛闭上眼：“小凛本质上绝对是个好孩子，她值得全世界最好的爱。我对她的另一半没什么太多的要求，只希望对方能够爱护小凛，真心实意地对她好……”
彭梓媛一边泪眼婆娑一边吧啦吧啦说个没完没了。
楼觅算是见识到比自己语速还快的了，她在彭梓媛面前居然插不上话？
敢情以前彭梓媛都让着她，根本没发挥呢？
彭梓媛从她如何含辛茹苦带大池凛，如何爱池凛，已经独自畅想到楼觅和池凛结婚之后房子该如何装修，生几个孩子了……
楼觅好几次想要让她停下来，根本打不断她。
楼觅气急攻心，抡起菜刀一刀剁在菜板上，“咣”地一声，彭梓媛终于睁开了眼睛。
楼觅：“阿姨，您能听我说句话不能？”
彭梓媛：“能。”
“我怎么可能跟池凛结婚，你是不是疯了？”
彭梓媛：“难道你不想负责？”
楼觅恨不得蹿上房顶对她嚷：
“我负责？我负什么责？！”
“亲都亲了！”
“那也是池凛该对我负责呀！是她亲的我！”
彭梓媛愣住：“池凛亲的你？怎么可能，昨晚全程我都看着，是你亲了她。所以……”
彭梓媛双眼都快瞪瞎了，用她发达的八卦大脑得出了一个惊天的结论：
“所以你们不是第一次亲了？你们亲了几次？”
楼觅被她说得脑子无比混乱：“什么几次，就……就一次啊？难道还有第二次？”
“第一次在哪里？！”
“哎！阿姨，我都被你带混乱了。那次不算亲，就是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不仅亲还吸了？！”
“卧……我，不是那回事！就我掉池塘那次啊差点被呛死，池凛救的我，那次不能算。”
彭梓媛沉下脸：“但这次一定算了。”
楼觅头都要炸了：“这次是哪次啊？”
楼力行是时候出现，沉痛道：“觅觅，我和你彭阿姨都看到了。”
楼觅：“？”
“昨晚你喝多了，亲了小凛。”
楼觅：“？？？”
你们在说什么，这真的是现实世界吗？
池凛从浴室出来，没直接去客厅。
有些东西她得好好消化消化。
以往她的梦中只有陛下。
大多数的时间里，她会梦到和陛下的一些往事。
她们曾经说过的话去过的地方，一些生活中最普通不过的细节，都通过她的梦回到她身边。
她的梦，她这个人，她的全部，只能是陛下的。
可是昨晚有另一个人闯进了她的梦里。
她和那人在梦中亲吻的时候没有一点抗拒，甚至有点开心。
梦醒之前，她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楼觅，是楼觅。
楼觅那双深邃的眼睛凝视着自己，随后捧住了她的脸，继续亲吻她。
直到她醒来，梦里的自己丝毫没有反抗。
睁开眼，池凛闻到了卧室里残留着的香水味。
这香水味是属于楼觅的，不会错。
楼觅昨晚在她的卧室？
昨天吃羊肉喝酒，玩游戏……然后呢？
池凛记不清了。
喝酒喝到不省人事，对她而言还是第一次。
她是上京有名的千杯不醉，不过上京的酒和这个时代的酒完全不同。
相比昨晚喝的，她熟悉的酒就像是稀释过一般，难怪之前能千杯不醉，换到这个时代几杯就上头。
昨晚太开心，情绪一高便疏忽大意了。
最让池凛愧疚的是，她居然做了那种荒唐的梦……
为什么会梦到和陛下以外的人亲热？
池凛愧疚得心口滴血，对着东边拜了又拜之后，盘坐在床上，一遍遍地念心经：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知道彭梓媛来敲她的房门，她才停了下来。
再次睁开双眼，感觉眼前一片清澄，心静如水，梦里那些欲念已经忘了。
“崽崽啊，今天咱们一块儿逛街去？之前说好了要带你买车的。”
彭梓媛只打开了一道门缝，温温柔柔地说。
“我这就来。”
“你楼叔叔和觅姐姐一块儿，行吗？”彭梓媛试探道。
池凛：“有何不可？”
“好咧，你难不难受啊，先出来吃点早饭啊。”
“好的。”
池凛换睡衣的时候，彭梓媛轻轻将卧室的门关上，回头对藏在她身后，一脸担惊受怕的楼家父母伸了个大拇指，表示池凛情绪稳定。
楼觅和楼力行算是松了口气。
楼觅小声道：“所以她到底记不记得昨晚的事？”
彭梓媛：“我也看不出来啊。”
楼觅陷入了历史性危机。
到底该不该跟池凛坦白？
彭梓媛和楼力行先前在厨房跟楼觅说什么她亲了池凛，还被楼觅“怎么可能”“你们怕不是失心疯”一顿狂怼。
可是记忆的碎片从来没有真正从人的大脑中消失，只是暂时想不起它而已。
某个时刻，某片碎片忽然回到了记忆之中，便会让人闪电般地想起来。
楼觅在抨击两位家长妖言惑众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种触感。
凉凉的软软的，池凛的眼神比酒精更诱惑……
的确亲了池凛，还不止亲了一次。
楼觅被吓愣在原地。
看她这表情彭梓媛和楼力行就明白，她这下是真想起来了。
楼觅背对着他俩，双手撑在墙上，垂了半天的头。
“你们喝得实在太多了，这都喝断片了，完全不记得了。”楼力行痛心疾首之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所以，觅觅，你和小凛到底……”
楼觅黑着一张回头：“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么。阿姨，你帮个忙去跟池凛打听一下，看她记不记得这事儿吧。”
“我去么？”
“嗯。”楼觅说，“放心吧，这事儿我肯定会给您一个交待，现在您先帮我找个忙，我得知道池凛的情况，再制定计划。”
初步试探，池凛好像也不记得了。
待池凛从卧室出来，一家人齐声招呼她到餐桌来吃饭。
池凛坐下：“你们做什么，感觉怪怪的。”
三人又同时笑道：“哪有！”
池凛：“……”
楼觅：“咳，赶紧吃饭吧，吃完买车去。”
彭梓媛和楼力行立即招呼大家“快吃”，池凛小声问楼觅：
“发生什么事了吗？”
楼觅都没看她眼睛：“没啊！”
池凛若有所思地坐直了回去，安静喝粥。
楼力行和彭梓媛早就承诺要给对方的小孩买车，今天总算是有时间一块儿出门，将这件事给办了。
楼觅想要的车彭梓媛早就知道且预定了，今天去直接交钱提车就行了。
但是池凛年纪小，对车也没什么概念，楼力行无从下手，所以得去逛逛再做决定。
池凛其实不太想要什么车，她对现代的很多东西都还不算太熟悉，车这玩意儿尤甚。
车速度太快，即便都是无人驾驶，且她已经坐了一段时间的车，依旧令她有所恐惧。
她不太确定自己能否一个人驾驭得了车。
“没什么好担心的，和你平时坐出租车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一家四口人坐楼力行的车出门，楼觅和池凛坐后排，楼觅跟池凛说，
“将系统调配好之后，根本不需要你操心，反正你现在不就是家跟学校两点一线跑么，到时候我给你设置好了学校和家的地点，你每天只要按一个键就行了。”
池凛说：“这没什么，可若是车坏了怎么办？或是走什么保险，我完全不懂。”
楼觅：“这不有我么？你有什么问题一条微信一个电话，我随叫随到。”
池凛没想到她会当着家长们的面说得这般亲热，下意识地往前面看了一眼。
楼力行和彭梓媛都在假装看手机装忙，其实耳朵早就尖起来了。
楼觅的车很快买好，扫脸之后获取了楼觅的身份id，让车自己去上临时牌照了，她们继续逛街。
这块一整条街全是卖车的，她们一家家看过去。
池凛让楼觅随便帮她挑一辆就好，无论什么样，能代步的都行。
楼觅帮她选了和自己同一型号，更小巧可爱的车型，甚至选了粉红色。
池凛：“……为什么要选这个颜色？”
“不好看吗？多适合你。”
池凛：“我觉得我适合黑色。”
还以为楼觅会和她来回抬杠几句，没想到楼觅沉思了片刻道：
“你说得对，黑色也适合你。不，应该说，任何颜色你都能驾驭得了。”
池凛：“……是我多心了吗，感觉你这话有点恶心人。”
楼觅：“你说得都对。”
池凛：“？？”
车买好了，在附近的大型商场又逛了一圈之后，楼觅觉得家长在这里呆着她和池凛都没法发挥，就跟楼力行和彭梓媛说：
“你们之前不是说还有些工作上的事情没有解决完吗？礼物已经送了，你们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工作要紧。”
二位立即心领神会，迅速携手消失。
池凛看他们居然被楼觅一说就动，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远处有家冰淇淋店，池凛对楼觅说：
“我想吃冰淇淋。”
楼觅看了看前方：“那家？”
“嗯，姐姐帮我买？”
楼觅看那家冰淇淋店买的全是猫爪冰淇淋，是最近很热的网红店。
店员穿着特别娇俏的小裙子，戴着猫耳招呼生意。
这家店不知道怎么想的，每位过来买冰淇淋的客人，都被猫耳娘引导一块儿将两个拳头缩在下巴上，卖个萌才给冰淇淋。
去买的基本上都是妈妈带着小女孩，小女孩卖萌。
楼觅：“……你确定要我去？”
池凛非常坚定地点了点头。
虽然戴着口罩和墨镜，即便全世界都不知道她是谁，但内心深处也会替自己羞耻的！
没办法，为了池凛……
楼觅还真的答应了，甚至只试图挣扎了一回就答应了。
池凛一开始还觉得她只是随口应付，没想到她卖了个标准的萌之后，把猫爪冰淇淋买了回来。
“快吃，不许浪费。”楼觅严肃交代，“别看它只是一只雪糕，其实它是凝聚了我所有尊严的雪糕。”
池凛：“我不太爱吃甜食。”
楼觅：“……”
这要是换成以前，楼觅早跳起来把她的头打爆了。
可是此时的楼觅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气不气一点都不气，怎么能对池凛生气呢。
楼觅将口罩拉到下巴下方：“那我吃好了，我喜欢吃甜食。”
这一系列测试下来，池凛彻底确定了，楼觅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说吧。”
楼觅：“？”
“昨晚的事情，其实我觉得没什么，所以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刚想要吃冰淇淋的动作，因为池凛这番话而停了下来。
所以池凛记得？
“池凛……”
“与其顾左右而言他，还不如直截了当说个明白。”
池凛这番话说得特别坚决，就好像她真的知道记得什么似的。
其实她不记得。
不过楼觅的表现太明显了，以前陛下做错事的时候也是这样，对她各种献殷勤。
有丰富斗争经验的池凛对上初恋都尚且没有的楼觅，下一个套能抓一整窝她这样的。
楼觅看着冰淇淋，沉思了半晌才说：
“你觉得我该怎么说？我不太擅长这些……”
“那就说心里话。”
“心里话么，就是……”楼觅握着冰淇淋，总算将目光抬了起来，看向池凛，
“虽然我也是喝多了才亲的，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是，酒精的作用肯定占了大多数，但我也不是推卸责任的人。只要你……嗯？池凛，你还好吗？”
池凛听到“亲”这个字的时候，仿佛被雷当场击中，脸色白如纸。
楼觅看她这副模样，明白了，怒道：
“你个小王八蛋套我话呢！”
池凛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你说的亲，是我知道的那种亲吗？”
楼觅：“……是你知道的那种亲。”
感觉这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
池凛恍惚着，双手抱拳。
楼觅：“？”
“告辞。”
楼觅：“……”
回家之后，池凛紧锁房门，抄写心经一百遍。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国庆快乐哦！
存稿箱陪大家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