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与蒙毅一起来了?
嬴政挥手让身后的侍女退了下去, 他知道蒙毅为了教胡亥习武费了不少心思,胡亥有多惫懒, 他是了解的, 日日督促胡亥习武,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这次两人一同前来,难道是为了习武之事?
“父皇。”
“陛下。”
胡亥和蒙毅很快走进了殿内,行礼道。
嬴政看着这两人, 胡亥抱着个小木盒,蒙毅抱着个大木箱, 便知道这两人不是为了习武之事前来, 这倒让他放心了,若是蒙毅推掉教导胡亥习武一事,再找个合适的便更难了。
“父皇, 儿臣之前说过为父皇准备了礼物, 这便是儿臣为父皇准备的惊喜。”胡亥拍了拍蒙毅怀里的木箱,示意蒙毅把木箱放下。
蒙毅屈身蹲下,纵然竭力放慢了动作,但箱落地时, 还是发出了“砰——”的一声, 声音低沉,一听便知道这木箱有多重。
蒙毅放下木箱站起身来,将颤抖的双手收拢回衣袖中,掩去了手上的红痕。
蒙毅不想多生事端, 嬴政却敏锐的发现了蒙毅的异状,呼吸粗重,大汗淋漓,蒙毅自幼习武,从章台宫门口到这殿中短短几步路绝不可能将蒙毅逼到如此地步。
“这礼物倒是沉重的很,你如何搬来的?”嬴政看向胡亥。
“……蒙毅搬来的。”胡亥讪讪道。
果然如此,嬴政心下了然,这肯定是胡亥不满于蒙毅每天督促他习武,才想出的折腾人的法子。
“就因为朕命蒙毅教你习武,你便如此待他?”
嬴政的声音平静,却让胡亥有种不妙的感觉,父皇莫不是想打他为蒙毅出气吧,胡亥想着便向蒙毅的身后躲了躲。
“陛下,是微臣自愿帮公子搬来,与公子无关。”蒙毅向前一步,道,纵然一开始与公子有关,后来却是他自己坚持,自然怪不到公子身上。
胡亥点点头,确实他早就说了不让蒙毅搬了,是这家伙自己拒绝了的。
嬴政看着蒙毅,见蒙毅脸上没有一丝怨怼之色,反而因他的态度,对胡亥多了几分袒护之意。
也不知胡亥怎么做到的,能让蒙毅待他如此。
不过,这两人既然自觉没什么问题,他也懒得管这些。
胡亥等了一会儿,见嬴政没有再追究的意思,便从蒙毅身后走了出来。
“父皇放心,儿臣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蒙毅的。”胡亥保证道,总欺负老实人也不好,虽然他现在有点怀疑蒙毅是不是真正的老实人。
嬴政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看向了胡亥带来的两个箱子,他对于胡亥所说的礼物也有些好奇,这小子为了给他惊喜,甚至提前说了不让他打探,也不知准备了些什么。
胡亥见状,明白蒙毅的事算是揭过去了,便放下心来,递给蒙毅一个“你很不错”的眼神,然后笑眯眯的道:“父皇一统六国的时间比儿臣预计的早了一些,礼物便准备的有些仓促,不过总还算是及时。”
胡亥说着,直接让一旁的侍从打开了蒙毅搬来的木箱。
殿内的光线还算充足,于是木箱一打开,便是金灿灿的一片光芒四射而出,晃得众人一阵眼花。
嬴政瞳孔微缩,很快便看清了木箱内的东西,那是一个五尺多高的金色人像。
胡亥走到嬴政身边,拉着自家父皇的衣袖道:“父皇请到近前一看。”
嬴政也没拒绝,顺着胡亥的力道起身,几步便走到了金人旁边。
待看清了人像,嬴政眼神怪异的看了胡亥一眼。
他凑近了便看得清楚,这个金色的人像是用纯金打造的,不过胡亥手下有商节从商,所得财物众多,打造个纯金的礼物送他,虽然俗气了些,也不算出人意料。
只是为何是个人像,而且这人像的模样明显与胡亥一模一样。
嬴政看了看人像,又看了看胡亥,这人像做的堪称巧夺天工,人像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眼神活泼灵动,不但眉眼容貌与胡亥相同,头上发丝、衣服上的纹理褶皱亦是清晰可见。
胡亥也看着自己的塑像,之前他便看过,现在再看只觉商节找的工匠很是靠谱,完全把握了他的神态精髓,活灵活现,很是可爱。
“父皇喜欢吗?”胡亥期待的看向嬴政。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胡亥心里却认定,自家父皇一定是喜欢的。
毕竟父皇是赫赫有名的手办狂魔,不久之后便要聚天下之兵,熔铸十二金人,再往后还会做他个几千的兵马俑。如今他把自己的人像送给父皇,父皇本就喜爱他,肯定会更加欢喜。
嬴政看着满脸得意的胡亥。不忍打击他的积极性。只好点了点头,勉强道:“……喜欢。”
父皇果然喜欢,手办狂魔哪能抵挡住如此精致的手办的诱惑,胡亥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这是没有注意到嬴政眼中的无奈。
“父皇若是喜欢,以后每年儿臣都送父皇一个。”
“……”不必了。
然而这句话终究是被嬴政堵在腹中没有说出来。
幸好胡亥已经放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开始展示下一件礼物。
胡亥拿过另一个锦盒,这锦盒比起刚才的箱子来要小巧了不少。
不过鉴于刚刚收到的纯金人像,嬴政对接下来的礼物少了些期待。
胡亥打开了锦盒,里面是一块蓝色的绸缎,叠得不太整齐,堆在锦盒里毫不起眼的样子。
他想了想,没有直接把锦盒里的东西拿出来,而是对自家父皇道:“父皇,这是一副地图。”
在这个时代,地图算是机密,而这副地图虽说粗略了些,却也是能看出些东西的。
嬴政听到胡亥的话,明白这句话里潜藏的含义,于是便让殿中诸人退了下去。
一时间,殿内便剩下了嬴政与胡亥两人。
胡亥目瞪口呆的看着空荡荡的殿内,父皇这也太干脆了,直接把其他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其实……蒙毅还可以留下的嘛。
不过,这可是难得与自家父皇独处的机会,想到这一点,胡亥却又想把时间拖的久一点。
人都走了出去,胡亥不再犹豫,直接从锦盒中拿出了那块锦缎。
这一次地图没画在纸上,那应该触及不到父皇“图穷匕见”的阴影了吧。
他真贴心!
胡亥心中夸着自己,手上动作没停,捏住锦缎两角,使劲一抛。
他本想把锦缎直接铺在桌案上,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力气,扔出去的锦缎软绵绵的垂了下去,在桌案的一侧堆成了一堆。
……
没事。
反正他在自家父皇面前丢人也不是一两次了。
胡亥面不改色的走到桌案另一端,将地图拉开,铺展到整个桌面上,地图很大,边缘便垂到了桌案以下。
不过,嬴政还是看清了整个地图的样子。
这副地图与以往的地图尽皆不同,淡蓝色的底布上,有几大块黄绿相间的刺绣,然后他便看到在中间最大的那一块刺绣的一角绣着一个不大的“秦”字。
看到这个字,嬴政的心中突然有了猜测,他的心情便随之起伏。
“这是什么地图?”嬴政问。
“世界地图。”胡亥答道。
之前,他考虑到这个时代人们的接受能力,写书授课时他特意将这一部分内容模糊处理了一下,现在既然拿出了世界地图,他自然要跟父皇好好解释一下。
胡亥将七大洲四大洋的分布简单说了一下,有地图在,这理解起来很直观。
至少嬴政很快便明白,这世界比他所知的要大很多。
嬴政看着地图上所占不过两掌之地的大秦,一统六国以后渐渐平息下来的野心犹如星火复生,在他心中以燎原之势铺天盖地的蔓延开来。
世界如此之大,何不拢于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