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了一番还是不能用冰, 胡亥也就放弃了,只每天使唤着陈牧给他扇风,一段时间下来, 倒也习惯了。
时间渐渐到了八月底, 正是最炎热的时候, 大军出征已经一月有余, 与匈奴交战的进展也陆陆续续的传回了咸阳,除了第一次交战胜利, 秦军与匈奴的交战便陷入胶着的状态,不过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防止匈奴逃窜的手段罢了,只有看到胜利的希望,匈奴才会跟大秦的军队对峙下去, 而不是满草原的四处隐匿。
同时, 在战事的刺激下, 匈奴内部也开始了动荡, 如今匈奴各部落虽然组成了联盟, 但是头曼单于作为最强大的部落的首领, 对其他的部落并没有绝对的控制权, 在指挥作战的时候, 也会有不顺手的感觉, 而即使如此, 匈奴与秦军作战依旧部落下风,甚至犹有余力。
若是能真的一统北方草原, 是不是就能战胜不可一世的大秦帝国?头曼心中蠢蠢欲动而一支万人部落的投靠, 更让他信心膨胀。
而暗中收到消息的秦军也适时的放缓了攻势。
草原内战将起。
一切在计划之内,胡亥也就放下心来,商节拉拢的匈奴部落首领还是挺有用的, 匈奴内乱少不了他们的撺掇。
匈奴之战进展顺利,但是在大秦境内却出现了一些不好的苗头,嬴政放下手中的密信,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么多年了,六国余孽还是不安分。
既然这些人想冒头,他不介意给他们一次机会。
胡亥窝在矮榻上一边看战报,一边享受难得的清凉,也只有借着看战事的机会,他才能来章台宫蹭一蹭凉气,不过他也知道适可而止,每次待的时间都不长。
这一次蒙毅送回来的密折上说,匈奴终于动手了,这倒是个好消息,等匈奴一统,便是消灭他们的时候。
胡亥放下密折,抬头却看到自家父皇眼中带着杀意的寒光。
也不知是哪个家伙惹怒父皇了?父皇已经许久没有如此生气了。
胡亥站起身来,凑到自家父皇身边,看了看嬴政手中的密信,见上面写的是有关原六国贵族的动向,心中一晒,看来这些家伙又不安分了。
他家父皇宽宏大量,对这些六国王室贵族没有赶尽杀绝,这些人不但不感恩,还一直心怀不轨,如今大秦日益强盛,人人安居乐业,也不知这些人在折腾些什么,不过到底立场不同,他们的国仇家恨,他确实无法感同身受。
他家父皇可一直没有放松对这些人的警惕,想要趁着大秦与匈奴交战掀起风浪,这可不太容易。
胡亥随便瞅了瞅,便不感兴趣的挪开了视线,这些人自有他家父皇收拾,现在的他还是对匈奴之战更感兴趣。
不过,这场战事却不是短短几月就可以结束的,一直到了九月底,头曼单于还是没能一统草原,只收服了近半的部落,这也少不了大秦在暗中的推波助澜。
如今临近蜡祭,宫中众人都忙碌起来,这是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纵然匈奴战事还未结束,众人的心思也大都放在了蜡祭庆典上,胡亥对庆典没什么兴趣,既然匈奴之战一时之间难有新的进展,他也乐得清闲。
章台宫中,胡亥本来是借着打听战事进展的名义来看自家父皇的,不出意外的,蒙恬并没有新的奏折送来,他便顺势留了下来,随手捞了一份批阅完的奏折,又让侍从拿来一盘鲜果放在身边,才斜卧在矮榻上装模作样的翻看起来。
这是李斯上奏的秋收情况,优良的农具、良种、耕作方式,让大秦的粮食产量短短几年就番了几番,据李斯所说,这储粮的粮仓已经不够用,要大力扩建,看看那满篇对自家父皇的赞美称颂,胡亥撇嘴,没想到李斯那家伙看上去严肃的很,奉承起人来也不遑多让。
不过,说的也都是实话,他家父皇本就是最伟大的皇帝,怎么称颂都不为过。
嗯……认真批阅奏章的父皇也让是赏心悦目。
胡亥倚靠着矮榻的软垫,时不时的看嬴政两眼,再吃块切好的鲜果,十分的心满意足。
嬴政批完一叠奏折,又拿过厚厚的一叠,抬头时却看到胡亥瘫在榻上,那种十足惬意的姿态让人看着着实不舒坦,特别是在他已经连续批阅了数十份奏折的情况下。
这小子已经在他这里闲坐了一个多时辰,吃吃睡睡,真是悠闲的很,嬴政心中冷哼,他可是把蜡祭祭典的事交给了扶苏与这小子负责,祭典杂事繁多,这小子怎么还有空闲来他这里?
据说扶苏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而他桌案上的奏折比平日也多出了厚厚一叠,其他人也都是忙碌万分,只有这小子如此无所事事。
嬴政盯着胡亥,勉强压下了揍人的冲动,沉声问道:“祭典准备的如何了?”
突然听到自家父皇的问话,胡亥稍稍心虚了一下,祭典的事他自然不清楚,不过他相信扶苏的能力,便底气十足的回道:“父皇放心,一切顺利。”
“哦?你给朕说说,祭典程序是如何安排的?”嬴政眉梢微挑,问道。
胡亥:……
祭典的事他早已都推给王兄了,他哪里知道是怎么安排的,胡亥瞅了瞅自家父皇黑沉沉的脸色,他压榨,咳,推给王兄的事,父皇不可能不知道,所以,这故意刁难……是他惹父皇不快了?
胡亥顶着自家父皇冷飕飕的视线下意识的摸了颗鲜枣塞进嘴里,猛然感到周身的寒气更盛了两分,才心中恍然。
咳,他吃独食的确不对,不过这也是怕打扰到父皇的工作,他一片孝心,天地可鉴啊。
想到这里,胡亥利落的起身,放下手里的奏折,顺手又端起一盘没动过的鲜果,走到自家父皇身边坐下,把桌案上的一堆奏折往旁边一推,然后放下果盘。
“父皇,祭典的安排儿臣着实不知,正所谓能者多劳,相信王兄定然会安排妥当的,父皇不必忧心。”胡亥边说,边殷勤的用竹签挑了一块果子递到嬴政嘴边。
“父皇劳累许久,休息片刻如何?”
嬴政看着胡亥笑意盈盈的双眼,心里的那点火气便悄无声息的消了下去,然后浮现出熟悉的无奈。
算了,他又不是不知道这小子的性格,何必再多计较。
“你若能帮朕分担,朕也不必如此劳累。”
嬴政冷哼了一声,低下头继续批阅手边的奏折,这些不处理完,他难有闲暇,不过,在批阅奏章之余,他还是给了胡亥几分薄面,吃掉了那块凑到嘴边的果肉。
见到自家父皇吃下水果,胡亥眼神发亮,能亲手投喂,咳,伺候始皇帝陛下吃水果,太幸福了。
胡亥继续挑起一块水果凑到嬴政嘴边,至于他家父皇说的话,他可不会当真,这么多年,除了出巡时让扶苏插手了一小部分朝政,其他时候父皇都是事必躬亲。
帝王的权利,可不是其他人能够觊觎的。
“儿臣对这些一窍不通,父皇还是别指望儿臣了。”胡亥诚恳的说,虽然他能偶尔提几个建议,但是这朝政可不仅仅是国计民生,还要处理朝中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这事他真的不拿手,毕竟直到现在他连朝中的大臣都未认全。
嬴政心中一晒,这小子还真不是自谦,想来这小子手底下也有不小的势力,却管的一团混乱,在外收拢的那几个人才,除了韩信,其他几个都是直接往军中一扔便彻底不管了,送到扶苏身边的那个也有些能力,他一开始还以为这小子是有什么心思,结果几年过去,这小子怕是把人都忘了,还有对那个商节太过信重,让人掌管了富可敌国的财富,却没有一点节制的手段……
在这方面,胡亥确实不如扶苏,至少在他出巡的那些时日,扶苏可是把朝堂政事处理的井井有条,胡亥虽有才能,但性情惫懒,对看重的人、事还能多几分耐心,其他繁杂诸事却是连敷衍都不愿去做,而扶苏性情仁和稳重,勤恳负责,虽然才能比胡亥稍逊,纵然无法锐意进取,但守成确实绰绰有余的。
待到匈奴破灭,大秦周围再无敌手,有一位守成之君,不是坏事,而且扶苏有胡亥辅佐,兄弟两人定能齐心协力,护大秦万世长存。若是让胡亥上位,扶苏辅佐,扶苏虽不敢反对,但心中未必没有怨言,而以胡亥对帝位的排斥程度,也会心中不愿。
嬴政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分心思考着帝国继承大业,却是在不知不觉间吃光了大半盘的水果。
“你再去端一盘来。”胡亥对着一旁的侍从招招手,轻声道。
胡亥虽然特意放轻了声音,但嬴政还是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抬头便看到胡亥又挑起一块果子递到他嘴边,而果盘中只剩下了寥寥几块果肉。
嬴政看着胡亥脸上几乎要满溢而出的欢喜,问道:“你很高兴?”
“嗯嗯。”胡亥点点头,能与父皇如此亲近,他自然高兴。
嬴政却抬手把那只不依不饶戳在自己面前的手压了回去,拒绝了胡亥的殷勤。
然后意料之中的看到了胡亥眼中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点了点几乎全空的盘子,失笑道:“已经足够了。”
再吃下去,他也不必吃晚膳了。
“哦。”胡亥无精打采的放下了竹签。
“若你闲来无事,明日再来便是。”嬴政状似随意的说道,既然胡亥乐意如此,他也不好伤了这一片纯孝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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