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钊说完那句“少儿不宜”,就拉着苏颂走了。
在顶楼吹了太久的风,苏颂的手是冰凉的,他的手握上她手腕的那一刻,一股暖就袭来。
苏颂盯着他宽宽的背看,莫名地就是很想笑,好似他上钩了的那种窃喜。
人是奇怪的,藏着掖着的时候,会胆怯会害怕,可是一但有了承认的缺口以后,就同时有了不可理喻的勇敢了。
走了一会,王钊突然转头问,“很冷吧!你的手好冰啊!”
苏颂闷声应了一句,她觉得身为老师的自己应该主动抽回手的,便用力往回抽,可是他握得更紧了。
“干嘛!又想逃跑啊!”
这次他没有回头了,苏颂想,说这样的话他应该也是有点害羞的吧。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苏颂不知道,难道挑明着说吗?可是如果他不是那样想,只是自己想多了,又该怎么办呢?
苏颂觉得,脑子要炸了,胸口也闷,莫名其妙地就是很生气。
这个混蛋,现在这样大胆牵着自己的手,到底想怎样嘛?
那句话,又暗示了什么?
什么叫做又想逃跑啦?嘲笑中午躲在窗帘后的自己吗?
苏颂不走了,牵制住他,盯着他语气冷淡地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王钊转回身,以一贯很痞子的作风面对着苏颂。
他在掩饰紧张和害怕,重逢的第一天苏颂就知道了,他们在某一方面是同一类人,只不过面具不一样而已。
他是坏痞,她是假笑。
现在,他们各怀心事,彼此都不说话了。
沉默的开始,就是较真的开始。
好几次,苏颂想开口问,可是她告诉自己,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情感可以作昏,可是理智不可以。
要清醒啊!苏颂!
苏颂还在用力呼唤理智的时候,王钊一步步地向她靠近了,等苏颂反应过来,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
苏颂抬头看他,同时也在下意识地后退,而他一直在逼近。不一会,苏颂就后退无路了。
这是通往顶楼的楼道口,此时她的背后是墙。
多么狗血的剧情,也给她碰上了。
背贴墙的那一刻,苏颂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是小女生的那种害羞。
是的!一个正常女生在该情景下对自己心动男生该有的期待,此时全都轰轰烈烈地炸出来了。
心,原来可以跳得这么快。
王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对不起...我......”我不该说这样的话,可是却也是真心的......
王钊打断她问,“对不起什么?”
苏颂突然又害怕了,不是害怕王钊会对她做什么,而是害怕自己会放任了什么。
她用力扭动着那只被王钊握紧的手腕,声音很轻地说,“我乱说话了。”
终究必须是理性且冷静的,是大人,更是老师。
“你没有乱说,这就是我想听的。”
王钊抓住苏颂手腕的那只手,轻轻一转,便十指相扣了。
男生的大手和女生的小手,相差是大的。可是相扣的时候,竟然契合得那样好。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是被我在乎的人在乎着的。”
这句话,王钊说得多么克制啊!
他多么想,可以大胆地用上喜欢这样的字眼,可是最后还是用“在乎”替换了。
苏颂下意识地看着十字相扣的手,那颗心突然就软塌下去了。
很软很软,简直就是化成水了。
苏颂总算明白了,明白自己早上为什么有着那样的冲动想要跟他说谢谢,却说不出谢谢的原因来。
其实原因很简单啊!跟王钊一样。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是值得被喜欢的。
那个困惑了我很久很久的问题,我找到答案了。
我这样的一个人,是可以被人喜欢的。
苏颂抬头去看他,他映入眼里的那一瞬间,眼泪就这样又不可控制地落下了。
苏颂觉得真是好笑。
为什么面对他的时候,眼泪总是如此轻易地落下呢?
上午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真是丢脸死了,身为老师,竟然那么爱哭,而且还在学生面前无缘无故地哭了两次。
苏颂一边伸出那只空着的手抹鼻涕,一边自嘲说,“真是丢脸死了。”
结果,也真是神奇,越是自嘲,哭得便越是凶,简直就是要把这些年积攒的泪水放个干净。
牵着的手,王钊不肯放开,他转身靠着墙,跟苏颂并肩站着。
靠得很近,彼此挨得无缝。
王钊微微曲着膝盖,抬起那只空着的手拍打自己的肩膀说,“24小时都营业的肩膀便利店,只对你免费开放哦!还有,衣服也任你随意抹。”
苏颂一边抽泣一边说,“你不应该这样的......”
王钊拧着眉问,“那应该怎样?”
王钊会错意了,苏颂的意思是他不该对她这样好的,可是他以为苏颂不满他这样的表现。
见苏颂没有回答,王钊的心,跳得更快了,一直在加速。
他在想,要怎样?要哪样?难道...应该那样做吗?
算了,都这样了,全都豁出去吧!
那样就那样,最坏也不过被骂流氓被打呗。
王钊拉着苏颂往自己身体挨,另一只手伸出揽住她的腰,把她拢向自己的怀里。
少年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心跳自然是不可控的,耳根也自然是在发热的。
王钊结巴着说,“那...这样...呢?可...可以吗?”
苏颂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听到他的心跳那么快的时候,她的脑袋是当机的。
两颗靠近的心,都在加速。
不安,害怕,惶恐,全部都有。
可是在这些负面的情绪之下,也油然生出一种心安。
那是两个人的相互的心疼和相互的懂得。
没事!我们都一样。
一样的脆弱,一样的无助,一样的可以值得被喜欢。
心跳趋于正常以后,苏颂知道,是自己表达不明的话让他会错意了。
她瞬间又破涕而笑,想要跟他解释一下,可是心底另一个十分洪亮的声音在阻挠。
她说,“不必了。就这样吧!你的人生,应该有这样美妙的将错就错,这是第一次啊!多么美好!”
是啊!多么美好啊!
所有什么的该与不该,所有的鬼教养,都见鬼去吧!
苏颂真的魔怔了,魔怔后会有无所畏惧的冲动。
她大胆地伸出那只空着的手去揽他的腰。而且这样还不肯罢休,她动了动脖颈,真的很听他话地把所有眼泪和鼻涕都往他身上抹。
苏颂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被母亲骂,她哭得很凶,当时手边没有纸巾,她便扯起衣摆想要去擦,结果直接被母亲打了。
现在这样的行为,就好像是对那时母亲的报复一般。
现在的感觉,就是有一种报复的真实快感,真的是快意人心啊!
男孩告诉她,她这样的人,是可以被喜欢的。
男孩也告诉她,眼泪和鼻涕,是可以抹在衣服上的。
有些疑惑,自己给不了自己答案,或者自己无法说服自己。
所以多么好,可以有个男孩来告诉她。
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