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赛琳娜见到自己那小小的石屋时,天空中的灰羽,已经不再飘落。
而她身上散落的灰色羽毛,也是早就被她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袋子里。
这样的动作,起码在银发少女自己看来,是很隐秘的、没有被外人发现的。
他跟随在少女的身边,看着小姑娘用略带紧张的表情,做着这样的事情。
淡漠的意识里,却是重新诞生出了“有趣”这样的想法。
至于为何有趣,那并不是他现在能想明白的。
而他,自然能轻易地发现。
在银发少女身后的不远处,一面墙壁所阻挡后的地方,有三个成年男子,正在以一种贪婪的眼神,看向少女身后鼓鼓囊囊的包裹。
“她竟然能徒手收集灰羽?这可真是.....”
“可真是了不得啊!”
三个同样穿着亚麻衣服的男人对视一眼,都从同伴的眼中看到了惊讶,以及那根本没加以掩饰的贪婪。
“没想到在我们这种小地方,还能有这样的人,深藏不露啊....”
最为高大的男人脸上,露出了富有深意的笑容。
“所以,该怎么处理她呢?”
即便还没有动手,但是他们的语气,就好像赛琳娜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一般。
当然,这些男人的贪婪,自然不可能是对于银发少女的相貌。
瘦弱且娇小的赛琳娜,也并没有什么值得被馋身子的资本真正能对这样瘦弱小女孩发情的禽兽,其实真的不多。
他们馋的是,赛琳娜身后那满满布袋里装着的灰色羽毛。
对于这世界的人而言,灰色羽毛本身,就是一种很有价值的能源,在大都会中,有着专门收集灰羽的方法,但是像这样徒手轻松收集的形式,不能说没有,但也是弥足珍贵的。
“难道不是直接杀了,再把那袋子里的灰羽抢走么?”
一旁的男人说道,兴冲冲的,像是想要马上动手的冲动模样。
“光靠那一个大袋子里的灰羽,就能够我们度过这个冬天的吧?”
“你想得太简单了。”
高大的男人冷哼一声。
“每过十五天,便是一次坠羽日。有这样的能力,直接杀了,岂不是在浪费?目光,要看得长远一点呐.....”
“把她圈养起来,变成一只能不断割毛的绵羊,岂不是更好?”
他平静地说出了这样的话,语气间倒是完全对生命的漠视。
在这世界上,要生存下去,当然要狠一点。
冲动的小弟听了这话,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不过最近‘猎人’们好像比以往更活跃,我们还是要尽可能地把这事办得不留首尾。”
高大男子沉吟一声。
“就在要天黑的时候动手吧,那时候,可不会有人多管闲事。”
“放心吧,生活在废石区的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手段?”
剩下的那人,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身上披了件斗篷,显得很是瘦削,露出来的双手,更像是那干枯的鸡爪,被冻得青紫一片,却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所谓“废石区”,便是指的这片大多都是石屋的城市边缘地带,这里是最下层居民们才会生活的地方。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如此大胆且无所畏惧地谋划着一起罪恶的行动。
在上层人生活的地方,他们又哪里能做到这种事呢?
说到底,废石区,本就是被一个被人们遗忘的地方,也是汇聚了众多罪恶与血腥的地方。
道路上虽然干净,但是在无人发现的角落,或许就会有几具冰冷的尸体正在静静地腐烂。
他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开口说道。
“如果她真的不听话的话.....其实也挺不错的。”
沙哑的声线里,竟是隐约带着几分期待?
“说不定,能知道她为什么能做到那种事。”
而听到他的话语,剩下的两人,则都是噤若寒蝉,一时间都不敢说话。
哪怕是那看上去在三人中像是主导地位的男人,在他面前,也都有着明显的畏惧。
【.....】
他沉默地注视着身下的三人。
思绪没有因为他们的行为而掀起任何波澜。
就好像人类不会在意脚下的蚂蚁在做什么,他也同样如此,不会因为这三只爬虫的谈话内容而有所想法。
哪怕其中的一只小虫身上,带着一股有一丁点熟悉的气息。
回到石屋里的赛琳娜,疲惫地坐在了地面上,搓着小手,让手心和身躯上重新恢复温度。
她同样捡来了不少的木柴,堆积在了一起。
却并没有在这时候就点燃。
现在就生火固然很暖和,但是她明白,这点剩下的木柴,是不足以燃烧那么长的时间的。
与其在温度还不算很低的现在使用,倒不如等到傍晚再次冷下来时再点燃,来熬过给漫长的黑夜。
在休息片刻后,赛琳娜拿出了小袋子里装着的食物。
这食物很少、也很简单,就是一块黑色的、生硬的面包。
由小麦、杂物糅合制成的面包。
又在这样的天气下被冻得僵硬,可想而知,这肯定不是什么美妙的味道。
但好在赛琳娜在两年前,就已经熟悉了这样的口感、滋味。
硬得能咯掉牙齿的面包,极为艰难地被咬下了一小块,混合着一些金属片里流出的热水,混合地呆在银发少女的口腔里。
等到那一小部分“石块”终于有所软化,她才敢开始轻轻地咀嚼、吞咽。
在这种由教会发放的低保食物,从中吃到石块、沙子,可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但谁让她已经习惯了呢?
赛琳娜只是啃了两三口,就停住了嘴。
因为这不仅仅是她的午饭,而是她整整一天的伙食。
就算很难吃,她甚至还要节省着。
在如此情况下,银发少女会瘦弱成这幅模样,实在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吃了点东西后,赛琳娜再次把身躯裹在了毛毯里,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闭着眼睛休息起来。
来弥补她之前消耗的巨大体力,同样,这也是最好的节约体力的一种方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窗外的天空慢慢地从灰色,一点点地黯淡了下去,开始向着黑暗转化。
时间来到了傍晚。
这是一天中街道上最为寂静的时候到了晚上,反而会因为某些怪异的存在变得格外热闹绝大多数人,早早地回到了家里,或是在这时急急忙忙地向家里赶去。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条规则,是人们所公认的
不要在黑暗中行走!
而此时,
黑夜将至。
“踏踏.....”
一阵脚步声,从石屋外的道路上传来。
本就苏醒着的娇小的少女,一下子惊醒,迅速站起身来。
顾不上那袋她辛苦收集的灰羽,只是拿出了那根用于防身的木棍,对着门口。
瘦小的脸上,有着紧张,但并没有害怕。
独自一人在“废石区”生活了两年的银发少女,早就比一般人更加明白这世界的危险、人心的险恶。
人类,总是一种欺软怕硬的生物。
一个年幼瘦小的女孩,显然是弱小中的弱小,是上好的欺凌对象。
害怕和哭泣,是最无用的事物。
面对那些想要欺凌的人,就像是面对那些乌鸦,只有表现得比它们更凶、更狠,才能在这世上博得一处安身之处。
“把门打开,我们来.....是来和你商量点事情的。”
门外,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身边的冷风静静地吹着,寒冷,让他也有点不耐烦。
“我知道你在家,就算你不开门,我们也能把门打开的。”
“所以,就没必要浪费我们的时间了吧?与此被强行闯进去,不如主动点,我们说不定还会对你友好点。”
“......”
沉默,依旧是沉默。
房内的少女,没有任何回答的想法。
即便她知道,对方说的确实是实话。
石屋的门,也是石头做成的,用特定的方式嵌住,在绝大时候,都是安全的。
但假如对方拥有不同寻常的力量,那石门不过是脆弱的一张纸罢了。
而且在废石区,可没有人会在傍晚呆在街道上,四周是有两三家邻居没错,但哪怕就算听到了呼救声,他们也绝对不会出来救人。
冷眼旁观,才是人们最擅长的事情。
不能说是他们冷漠,而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
没有人会来救她。
赛琳娜忧伤地看了眼地面上的法阵。
她忧伤的,并不是自己要死了这件事,而是自己在把自己奉献给了神之前,就要死掉了。
这还真是一件,值得忧伤的事情呢.....
她这么想着,再次在心里念诵起了呼唤神的语言。
赛琳娜并不觉得神会真的现身来救下她,因为那实在是太梦幻了,她只是觉得这么做,会让她在临死时,会更加平静一点,仅此而已。
某些时候,神其实并不需要信徒的信仰。
但是信徒需要。
“乔治,开门吧,顺便吓唬吓唬她也是好的,但别一不小心把她弄死了。”
高个子对那披着斗篷的人说道。
“放心,我自有分寸。”
高个子男人的眉头抽了抽,正是这个说自己“自有分寸”的家伙,在上一次出手时,直接把那人碾成了肉末,导致他们想拿到的东西也失去了原本的价值。
但出于对乔治的畏惧,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出了位置,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
“”
乔治伸开了双臂,向着灰暗的天空,如是说道。
空气的震动,带来了声波的传递。
这种震颤极为独特,甚至像是在吟唱着什么。
随后,一个淡淡的虚影,像是一团淡淡的黑气,降临在了乔治的上方。
那虚影无比巨大,有整个房屋那么大,居高临下地笼罩下来,就连不断黯淡下来的天色,似乎都要给让步!
看不清的相貌,但光是这压迫感的存在,就令人心神震颤。
而看到那虚影,身旁的两人,即便是身为乔治的同伴,却也是忍不住以惊恐、畏惧的眼神,看向了。
因为,和人类,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生物。
一个凡人,无论他再怎么凶狠,在的眼中,不过是一种劣质的食物罢了。
况且,这两人还深刻地记得,由于的出现,所造成的血腥场景。
同伴们的这份情绪被隐藏得再怎么深,但还是被乔治看在眼里。
让他的心中,有着一种特殊的快意。
以及一种更加强烈的狂热。
【正是因为信奉着,我才能变成现在这样子呢!】
【吾主,我将永远信奉您!】
乔治再次在心中坚定了这样的想法。
并且打算一下就把这扇大门打破,顺便把那个小女孩打成半死吧,只要她还没死,就已经是很有分寸了。
乔治这么想着,他仅仅是借用了千分之一都不到的力量,便能做到这世上无数人都做不到的事,这样的诱惑,有谁能够拒绝呢?
【来吧,打碎它吧.....】
乔治操控着那股熟悉而陌生的力量。
在他的身躯上,那团黑色的虚影,像是张开了一张大嘴,向着这石门冲去。
但是,眼看着将要碰到那扇门的时候.....
那虚影,则是极为突然且不可思议地,停了下来!
停在了那门前。
“.....嗯?”
乔治产生了疑惑的情绪,属于的投影,为何会这样停下来?
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情况。
以至于乔治的思绪都短暂的停滞。
而一旁的两人,也是同样意外.....为什么,会停下呢?
只是更意外的还在后面,原本压抑着的、令他们恐惧着的气息,像是一点点地微弱下来,变成了某种无害的、温顺的气势。
这般转变,就仿佛从一只凶猛的鲨鱼,在顷刻间,变成了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这样的变化,让乔治三人彻底楞在了原地。
而作为这力量暂时的主人,乔治则是更能感受到此时所传达的情绪。
那绝对是一种谦卑、恭敬的态度,乃至于臣服!
甚至在那之中,还带这深深的畏惧!
【....在害怕?】
【神,也会害怕?】
乔治想着.....,在害怕着什么呢?
只是还没等他想清楚这一点,事态却是已经发生了他完全无法预料的变化。
庞大的虚影调转了方向,气势重新变得高高在上,冰冷地注视着身下的三人,随后.....
张开了大口.....
“什么?这.....这.....”
“不!这不可能!”
“......为什么?”
惨叫声中,鲜血溅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