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你的意思是……我该是个哑巴?”杜七惊讶的说道。
洋洋万载过,她活了这么久,还没有人说过让她闭嘴的话。
自己的声音很难听吗。
“七姑娘……”秦淮听到杜七的话,愣了好一会,才理解了杜七的脑回路,她眼角轻轻抽动,曲指敲了敲杜七的脑袋,怪异的说道:“我有时候真的想要撬开七姑娘的小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脑仁?”杜七猜测道。
“不是,七姑娘可太好猜了。”秦淮在杜七头上比划着:“一半装的姑娘最喜欢的十娘,另一半是吃的和恋爱话题……所以有时候才不甚灵光。”
杜七眨眨眼,许久后恍然:“你这丫头,是在变着法的说我傻笨罢。”
秦淮噗嗤一笑:“既然听出来了,那姑娘可一点都不傻。”
“说什么呢。”杜七用手肘怼了秦淮一下。
“玩笑话。”秦淮收起笑容,面容逐渐认真,而后叹息:“所以我说……姑娘言行的可爱更适合原本的素颜,而不是现在的淡漠……姑娘自己感觉不到,可是在我看来,这幅冷漠孤傲的外表搭配上姑娘的内里,着实是奇怪。”
“原来是这样。”杜七点头,她总算是明白秦淮的意思了。
“我很早就见过七姑娘。”秦淮突兀的说道。
杜七想了想,应声。
她并不是因为石闲才见到秦淮,事实上,在她刚有了名字的时候,去柳依依的店面里就看到了男装的秦淮,她穿着一身白衣,十分俊朗,混在一帮专程来看她的公子哥里面。
那时候一帮公子哥将她和九苑的姑娘相比,秦淮却说她和九苑的姑娘不一样。
现在想来,秦淮自己就是九苑的姑娘,自然有资格说这种话。
当时杜七发觉了她的女儿身,还看了好几眼呢。
“我认得姑娘可是比许多人都早。”秦淮炫耀的说道,语气中带了许多骄傲。
“是比较早,也就在十娘、翠儿姐、七姨和柳姐姐后面……对了,四闲姐那时候拿了一万两银子来给十娘,还替十娘给了石先生我的医药费……不过我没有起床,没见到她……所以你还是排在她前面。”杜七说着,眼里闪烁着彩光。
一万两。
以前她不懂里面的概念,仔细想来……四闲姐当真是罕见的富婆了,是不下于方之南的、富裕的姑娘。
“在这四人后面吗……我还以为很早呢。”秦淮叹息,又觉得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前面三个是杜十娘的家人,后面的……她在柳依依的店里碰到的杜七,也只能认了。
“怎么忽然说起这种事儿。”杜七问,虽然并不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可对她来说,已经有了几分恍如隔世的味道。
“因为……如果是那时候的七姑娘,会很适合现在的妆。”秦淮认真说道:“那时七姑娘还有仙气……不像现在,多了很多人味……更可爱了。”
“是吗。”杜七嗯了一声,问道:“我又不能成仙,哪里来的仙气,你是不是看错了。”
“仙,出尘,用在姑娘身上最合适不过了。”秦淮说着,心道尤其是在春风城这个一阵风可以掀起百里胭脂的地方,清澈见底的姑娘,对于一些人来说,只是被杜七看着……便是一种救赎。
杜七似懂非懂。
刚入城的她有仙气?杜七倒是认为自己傻傻的,不喜欢说话,说话也顺着别人的话头来,很是蠢笨……原来这就是有仙气,那明灯一定很有仙气。
“我的变化不好?”杜七问。
“也不是不好。”秦淮沉吟片刻,说了这么久的话,她也渴了,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接着说道:“在外人看来,以前的姑娘干净的不像是真实存在的人……”
“你的意思是我脏了?”杜七眨眨眼。
“噗。”秦淮一口水呛到,差点喷了杜七一身,好在她忍住了,秦淮取出随身的手绢擦了擦鼻头,嗔道:“七姑娘你忽然说什么呢。”
“若是这个脏法,也不是水能洗的干净的。”杜七叹息,她既然已经改变了,如果想要回到秦淮所说的那个时期,可能需要时间长河来清洗……虽然杜七觉得是很快会到来的事情,可对于秦淮来说……会是一个极度漫长的过程。
“姑娘别乱讲,我可没说姑娘脏了,虽然沾染了人味,可是对于身边的我们来说,更愿意见到的姑娘。”秦淮说道。
“我觉得都一样,都是一样的高兴。”杜七说着,盯着秦淮因为呛水而通红的脸。
“盯……”
杜七目不转睛,于是秦淮的脸就更红了,她不知道姑娘为什么盯着她,又擦了擦脸,有些怀疑自己方才不会是出鼻涕了吧……
杜七看着眼前的秦淮,心道秦淮真的很喜欢她,也很会为别的姑娘考虑,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和她的娘亲一样,所以她很喜欢秦淮……
也许可以适当地宠一下这个孩子。
她说道:“秦淮。”
“在。”秦淮身子一颤,应声道。
“你说妆不匹配是因为我的原因……那我今日尽量不说话,怎么样?”杜七平静的说道。
秦淮一愣,抬起头对上了杜七的视线。
若是这样……当真是冷艳至极……
“就这么定了,今个,我便做一个话少的姑娘,不能糟践了这一脸的银子……对了,能不笑是不是也不能笑。”杜七歪头,一头长发朝着一侧倾斜。
秦淮呆呆。
“就这么说定了,对了……我喜欢这个浅蓝色的宝石耳坠,你帮我戴一下,然后叫安宁上来,该给她化妆了。”杜七取出菱形蓝宝石耳坠放在桌上。
“……是。”秦淮点头,所有的话全部憋了回去。
杜七略带命令的语气让她说不出一个反对的字来……秦淮不禁觉得,如果她真的是自己的姨娘……那……自己做梦都会笑醒吧。
……
……
飞云如景,下有阴影,笼罩了大半个春风城。
沁河医馆的巷子前,精壮的侍卫统领拎着一袋蜜饯,蹲在角落,庞大的身子所在一起,看起来有些滑稽。
一个少年守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说道:“大哥,差不多该放弃了吧……好姑娘那么多,也没必要一直缠着人家。”
“好姑娘?有一个比得上红姑娘?”姜统领抓着蜜饯袋,想着什么时候再去看看喜欢的姑娘。
“红吟姑娘又不喜欢你……我觉得她都不喜欢男人。”少年守卫说着要去拿姜统领手中的蜜饯袋,不过被他“啪”的一声打掉,认真道:“这是给红姑娘的……”
“也是……”少年守卫收回手,笑着说道:“你给红姑娘,然后她在送去十楼给杜先生吃……变着法的就成了你给杜先生买蜜饯……若是公子知道了,看他给不给你小鞋穿。”
姜统领:“……”
“开玩笑。”少年守卫在姜统领身边蹲下,拔起路边一根草叼着,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可口气却十分认真。
“听小弟一句劝,该放下就放下……红姑娘是很好的人,她每次都会很明确的拒绝你……并不像一些人会吊着你的胃口,这种时候,不死缠也算是体面些。”少年守卫看着男人身子一抖,无奈说道:“大哥,你不会想着红姑娘还未出阁,自己还有机会吧。”
姜统领抬起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兄弟,嘴角轻抽,算是默认了。
“行吧……你们这些人,总是喜欢一些不可能的姑娘。”少年守卫耸肩。
“你们这些人?”姜统领瞬间来了精神。
“段千川你认得?”少年守卫说道。
“小子不是我这队的,不过疤太显眼,认得。”姜统领说道。
“他好像喜欢杜先生。”少年守卫摊手。
姜统领一愣,随后看了一眼沁河医馆的方向,压低了声音:“段小子喜欢先生?胆子够大的啊……”
“那可是杜先生,有人喜欢也不奇怪……况且,段千川也得了机缘,与咱们可不一样。”少年守卫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吊牌,接着不知道从哪儿又掏出来一根刻刀,木屑飞舞,吊牌上姑娘的侧脸越发清晰。
姜统领觉得他说的是,杜先生平日里那么活跃,她又不是独属于公子的姑娘,会有人喜欢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他们这样的人……越是接近杜七,便越是尊敬她,所以很难对杜七起爱慕之心,硬要说……有些像是看着大小姐的感觉,或者说……还要更成熟一些。
“对了,我还没听说你小子有喜欢的姑娘,你这刻什么呢……”姜统领被揶揄了,自然想要说回去,他侧脸去看少年守卫手中的吊牌,在反面见到了一个字。
“苏?苏姑娘?咱们春风城姓苏的姑娘……你小子不会喜欢十八坊的苏姑娘吧,趁早打消那念头,那可是清馆人,脾气有名的臭,除了管事谁的面子都不给。”姜统领提醒他,却见少年一笑。
“大哥,十八坊的苏姑娘虽然很好,却不是我这儿的姑娘……”少年守卫眨眨眼,看向西苑的方向,说道:“当初我和她同期在一个院儿,她入院早,处处照顾着我……像个姐姐,现在嘛……咱们店里的姑娘,姓氏什么的早就丢掉了,从背后唤一声苏姐姐,只怕也不知晓是在叫她。”
“和你一个院?本家姓苏的可太多了,谁知道你说的是谁。”姜统领一把捏住少年守卫的脖子,将他拎起来:“快说,说不出来,我就把你丢下河。”
少年看着眼前的精肉男,嘴角微微抽动,他腿脚蹬了两下,踢在姜统领身上不痛不痒,他只能无奈说道:“大哥,你这未免太不讲理了。”
“和我讲理,你小子是没挨过揍?”姜统领呵呵一笑。
“……”少年守卫脸都憋紫了,运起修为才算没有窒息,他只得说道:“我说的姐姐,前些时日也把人丢到了河里。”
姜统领一愣。
把人丢河里,这种事情在春风城十分罕见,因为没有人敢在春风城闹事,可偏偏他前些时日就目睹了这样一件事,并且……还是他去善后的,压下了十四楼姑娘的不满。
当时,绿衣姑娘把两个比她高的姑娘打一顿抓着头发扔进了河里。
这事儿也成了姑娘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了。
“你说的苏姑娘……不会是翠儿姑娘吧。”姜统领瞪着眼睛。
“是苏姑娘……我喜欢她,很奇怪?”少年眨眨眼。
“不奇怪。”姜统领用同情的眼神看了一眼少年守卫,摸了摸他的头,觉得这小子没有一丁点希望。
“也只是喜欢。”少年守卫咳了一声,站起身转头恭敬说道:“公子。”
“公子。”姜统领也行了一礼。
“你们说什么苏姑娘。”白景天随口一问,他其实并未听得太清楚,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有喜欢的姑娘一点也不奇怪。
“公子……”姜统领正要说话,就被少年守卫踢了一脚。
“也没什么,公子……是有什么事儿要吩咐?”少年守卫问道。
今日白景天被暂时解开了禁足令,距离一日过去还有许久。
“你们一个去金风楼,一个去翠玉街的路口,见到先生出门,记得与我说。”白景天大大方方的说道。
他毫不遮掩自己的目的,他就是要和杜七“偶遇”。
“对了,去之前,让人带一些连姑娘蜜饯和几壶提月酒,不要陈酿。”白景天说道。
“知道了。”少年守卫和姜统领对视一眼,虽然他们觉得以杜先生的性子,公子只要说想要一起去就行,先生一定会答应,可是若是这么做岂不是就像个男人了,便不是自家公子的性子。
两个人离开。
白景天回到院子里,将白玉盘的衣裳重新挂上晒着,自己坐在石凳上。
也不知道……先生今儿会怎么打扮。
他今早离开的时候与秦淮见了一面,那个女人说今日会有惊喜……白景天一想到自家姐姐的笑容,便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纸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
心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