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刚过,老爷子和姜骏便闹到了要分家的地步,老夫人险些要晕厥过去,好不容易一家团聚,她才享受了几天儿孙绕膝的日子,便来这么个晴天霹雳,她实在是难以接受。
“老爷,这是怎么了呢?是不是阿骏又惹你生气了?我知他向来不讨你喜欢,可这亲父子哪有隔夜仇,咱们还健在,如今把阿骏分出去,会让人诟病他不孝,也会诟病咱们不慈,还会说老大夫妻俩不能容人,这都于咱们家不利啊,你不是最爱惜羽毛的吗?”
姜骏杵着脑袋站在堂中不吭声,老爷子只冷哼一声,“树大分枝,他们都大了,翅膀也硬了,家里拘不住他们,各自飞吧,离了家里能飞成什么样都看他们自己,有些人本事大的很,还嫌家里束缚了他的脚步呢!”
姜骏听到这番言论更是愤愤难平,不想当着母亲的面和父亲争吵罢了,老夫人劝不动老的又来劝小的,让姜骏对他父亲服个软,怎么能分家呢?难道你一点儿都不顾着母亲么?
姜骏搀着母亲安抚她,嘴里说的话却不太中听:“父亲已然容不得我了,我也就不在他面前碍眼了,便是分了家我也还住在京城,母亲想何时来住尽管来,便是搬去我那儿常住也是好的。”
父子俩相看两厌,姜骥站在一边不说话,他大概猜到了父亲和弟弟争吵的原因,双方都不愿退步,这是最合适的方式了,朝中本就有明文规定,一家不能有两个人在朝堂,姜骏此番回京,调进了五城兵马司做右指挥使,原本的都指挥使陈靖安是姜晨曦的公爹,今年调到了天津任天津卫的指挥使,离京里也不远,但也算外放了,陈夫人跟着丈夫去任上了,姜晨曦小两口如今自己当家做主了,姜晨曦又有了身孕,过年时老夫人留她在娘家住下,说陈家也没个长辈照顾她,姜晨曦如今自己是当家主母,她若是回娘家住着了,陈霖岂不是没人管,万一有狐媚子趁机爬床怎么办?
五城兵马司负责城内治安,原本的结构是兵马统领一人,都指挥使一人,底下是各个部门的大队长小队长,今年陈靖安调走了,姜骏回京接任了指挥使一职,却变成了右指挥使,还一个左指挥使,这一手左右分权和军畿大营统帅变半帅是一个路子,还不就是今上的手笔。左指挥使是今上的大舅子,宫里素宁夫人的二哥,本来姜赵两家便关系敏感,皇帝这一手真是好棋。
原本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是能上朝的,就是因为那一家不能有二者在朝堂的规矩,姜骥已然在朝堂了,姜骏便不能入朝,是以把他降成右指挥使也是理所应当嘛,最令他恶心的还是这个右字,就算是左右分立,凭什么他是右赵和康是左?座尊右卑,听名号就比赵和康矮了半截。
姜骏和金童关系不错,这么多年也一直都有联系,姜骏能在北疆爬的这么快,家里不帮忙,岳家自身难保,光凭他自个儿确实不容易,要不是有金童扶持,他哪能年纪轻轻便做到三品大员了,但金童是他自己经营的人脉,和家里没关系,是以他才能理直气壮的在父亲面前说出他不靠家里靠自己走到今天的话。
姜骏在北疆呆了十来年,算是根基稳固了,拼搏也拼搏过,离家多年也确实想归家啦,父母年纪都大了,万一哪日走了,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委实是不孝,两个儿子也到了年纪,林长玉惦记着回京给儿子操办亲事,他们夫妻俩都想着,这回回京便不走了吧,他给金童去了封私信,问他若是回京,可有合适的职位么?金童说有,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明年要调任了,你回来正好接任那个职位,姜骏便喜滋滋回京了,结果回京后金童一脸为难地告诉他,赵家也想要这个职位,他的竞争者赵和康那可是家世战功都不逊色于他的,又是爱妃的兄长,他也很难取舍嘛。
一边是发小好友,一边是大舅子,金童哪边都不想得罪了,便想出了这左右分权的法子,将都指挥使分为左右指挥使,而后更让姜骏如鲠在喉的是,赵和康竟然压在他头上,他也明白金童已然不是儿时的玩伴了,没再去寻他讨说法,右便右吧,他一样能凭自己的本事压得赵和康翻不了身。
姜骏忍气吞声,金童倒是自个儿召他进宫说话了,道是谁让他有个位高权重的兄长,兄弟俩都身居高位,一个管着军畿大营,一个管着五城兵马司,等于皇城内外都交到了你们姜家手里,朕是和你们私交甚笃,能放心你们,那其他人家能放心么?人家会不会担心,若是和你们家结了怨,会不会夜里睡着睡着觉便被一锅端了?为了平衡众臣心理,也只能委屈你了。
姜骏便问:“我们家只我和我和大哥掌兵,赵家那可是一家子老少爷们儿都在军中啊,若说势大,我们家可比不得他们。”
金童道:“赵家那一大家子老少爷们儿穿起来都比不得你大哥一个,你啊,回了京里就得做好被他碾压的准备,你本事不差他,可他的起点比你高了太多。”
老爷子嫌姜骏和兄长争锋,阻碍了长孙姜定南的发展,姜骏也嫌兄长阻碍了他的发展呢,既如此,一拍两散各走各的吧,他们分成两家,就不受一家不能有二者在朝的规定制约,日后该怎么走都各凭本事。
是以对于父亲要把弟弟一家分出去的事情姜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老夫人却不打算让他置身事外,他是家主,分家这种大事怎么能不发声呢,她不敢纠缠老爷子,便来磨姜骥,说姜骏是他亲弟弟,他可就这一个弟弟啊,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不知多少人羡慕他们兄弟俩都有出息能互相扶持,如今他们搞这一出,不被外人笑话他们兄弟阋墙吗?人家五六房人都能和睦相处,他们家就两房人,还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搞成这样,他们怎么有脸出去。
又说婧儿小叔子一家刚回来她就分库房,刚分完库房小叔子一家就搬出去了,让人家怎么看她,还以为是她容不得小叔子一家,要独占这座府邸呢。
婧儿无语望房梁,她分库房只是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东西分清楚也少了许多矛盾,怎么就成了逼走小叔子一家了呢?再说她分库房是在自己家进行的,家里人不说外人怎么会知道?
姜骥夫妻俩不知该怎么哄这老太太,还是老爷子最有威望,说这事他定了就是,明日就喊族里叔伯长辈来旁观见证吧,分清了日后就是两家人了。
老夫人从来不敢逆他的意,只能回房抹泪去了,人人都羡慕她丈夫专情儿子成器,她荣华了一辈子,到老了怎么成这般了,难道是前几十年将福气都用光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