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群岛有规定,外来人口入住岛上要义务参与填海工程一月,一人一月,连澄他们兄妹俩来的,得两月,他总不能让娇弱的妹妹去填海吧,只得自己咬牙干完了这两月。
他怕自己不在,妹妹在府中受欺负,让妹妹跟着他去工地吧,找个阴凉地界站着坐着都成,总之不能离了他的眼界。
孙兴便道你这还是不信任我啊,你们兄妹俩在我这府上住了也半月了,我孙某人可有哪里招待不周么?连汐忙道没有,只是她黏惯了哥哥,哥哥不在她便害怕,还是让她跟着吧。
孙兴道:“再怎么黏惯了,也得适应分离的,日后你们各自嫁娶了,还能黏在一处不成?外头日头毒,工地上又灰大烟大,连澄,你也心疼你妹妹一些,那样的地方是她一个小姑娘该去的?”
连澄心骂他老狐狸,早不告诉他有填海这一桩事情,待他养好了伤准备带妹妹走了,才说出来,又不许他出钱请人代办,这就是故意支走他想趁机向妹妹献殷勤呢。
在同一屋檐下相处了半月,孙兴若想强要了连汐,他们兄妹俩是没半点法子反抗的,这人看着倒像对妹妹真心,只他还是为妹妹委屈,汐儿是多玲珑剔透的姑娘,怎么就配个这样的土匪海寇呢?可是姑苏的日子已经离他们远去了,就这么一段时日,他们接连丧父丧母,妹妹还失了未婚夫,如今他们来了这岛上,只求有一安身之所,妹妹极有可能就嫁给这岛上的土匪头子了,他也可能就娶了一个女土匪,他们余生就在这儿扎根了。
他问过连汐,会不会怪他带她来这种地方,连汐摇头,“若不是哥哥不离不弃,我连这岛上都来不了,我胆小怕死,真到了生死关头,什么都能舍弃了,只要保住命就成。”
姑苏的白墙黛瓦小桥流水温柔了她的少女时光,她闺阁前有一颗老梨树,春日里梨花如雪,园子里海棠满枝头,她会酿棠梨酒送给亲近各人,有一人执着酒杯与她和哥哥对饮,说待他日后高中,要迎她做翰林夫人。
那人的音容笑貌还刻在心头,她却连见他最后一面都来不及,没有情比金坚,没有至死不渝,她如今已经开始盘算嫁给旁人了,在那人尸骨未寒的时候。
连澄去了海边做义工,原本清灵俊秀的一个小公子,晒了几日便糙了,连汐心疼哥哥辛苦,在孙兴纠缠了几日后便答应了,让他快些将哥哥接回来,她实在舍不得哥哥受这样的苦。
孙兴大喜,若是外来人口要在岛上入住自然得去填海,可这是他的娘子和大舅哥,那是外人么?
孙兴得了佳人心后,便开始布置亲事了,连澄要带着妹妹搬出去,说是要让妹妹在他的宅子里出门,她是有娘家的人,由不得孙兴欺负。
孙兴恨声叹气,只得依了这矫情的兄妹俩,给他们在他家附近寻了间小宅院,让连汐在这宅子里备嫁,还安排了几个兄弟守着,怕有人上门寻麻烦。
他孙兴在这岛上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谁敢寻他的晦气,也就一人有这个势力,他那结义大哥,也是这千机一岛的岛主,樊毅。
这片岛屿群被称为千机群岛,按着地理位置来分,排在最前头的就是千机一岛,后头依次排开,各岛都有岛主,这些岛屿互相通商通婚,也会一起出兵攻打大周沿海州县,但也有矛盾摩擦,兵戎相见都是常事,却并没有哪座岛能灭了对头吞并人家的地盘,这些群岛间一直都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樊毅是千机一岛的岛主,从他爹手里继承来的岛主之位,本人也是个嗜血好色的主,本事有,毛病也不少,孙兴是年少时犯了事来岛上避难的,经营了十来年,总算取得了岛主的信任,两人拜了把子,孙兴也就成了这岛上的二把手。
听闻二弟收留了一对风姿卓绝的兄妹,樊毅不只一次提起,让他带来看看,孙兴知这大哥的德行,怕他也垂涎连汐的美色,先一步说了,他对连汐一见钟情,想娶她为妻。
樊毅哼哧两声,说:“二弟眼光可挑的很呐,这几座岛上这么多娘们儿想跟着你,你可没一个看上眼的,怎么就对这丫头一见倾心了?是怎样的倾城之姿,才让你如此着迷,也不带来给大哥过过眼?”
孙兴道:“不过是个青涩的小丫头,就是读过几本书,比那些聒噪妇人懂事些,论身姿风情可比不得大哥后院里那些女子。”
孙兴一直在避讳连汐的真容,更引得樊毅心里痒痒,寻了个机会遣孙兴去二岛跟一批货物,他则趁机溜进了连汐备嫁的宅子里,想看看这令二弟一见倾心的女子到底是何等姿容。
孙兴一直很注重连汐的安危,人不在岛上,给连汐留的人却不少,但樊毅想进去自然有法子,连澄出门寻差事去了,樊毅迷晕了宅子里的护卫溜了进去,看到在烹茶的连汐,穿着一身素色衣裙,一头青丝只用一枚银簪轻挽在脑后,肌肤莹润五官秀致,确实称不上绝世美人,但江南女子的清透灵秀却彰显无疑,连汐听到动静,抬眸望向声源处,袅袅茶雾氤氲着她一双沁水双瞳,似能洗净世间所有浊物。
只这一眼,樊毅就看酥了去,便明白为何孙兴视她如宝,和她一比,他后院那些女子美则美矣,却太俗,这琉璃水玉般的姑娘才值当他捧在手心呐。
樊毅色心上头,强行玷污了待嫁的连汐,事后还不舍她,把她带回了后院藏起来,至于连汐住的那宅子,他放了一把火,把人物都烧了个干净,等孙兴回来,什么都看不到了,连汐小美人从此只属于他。
连澄傍晚回家后只看到一片火海,他疯了一般想冲进去,被救火的邻里拉住了,说火烧了许久,里头没人出来。
孙兴听闻连汐噩耗,从二岛连夜赶回来,看到一片被大火烧过的残垣断壁,连澄失魂落魄蹲在墙脚,身边还站着一人,是与他同住一府的兄弟杜仲,杜仲跪下来求他原谅,说他没有照顾好嫂子,请二哥责罚。
“发生了什么?你们这么多人守她一个,守不住吗?守不住吗!”
孙兴嘶声怒吼,失去她才知用情至深,他不该走的,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