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辈的小叔子小姑子来见过礼后,接下来是下一辈的侄子侄女,由姜定南兄妹俩带头来拜见。
所谓拜见,就是要行跪拜礼的,这让姜定南很是难受,对着这个女人软下膝盖,太折磨他了,可祖父事先教导过他,必须如此。于公她是皇室女,有品衔爵位的郡主,他只是个白身公府子弟,这是君臣之礼,于私她是他的继母,继母也是母,这母子之礼,也是要跪的。
“定南拜见父亲,拜见郡主,祝父亲和郡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贺新婚说这样的贺词再正常不过,但这话从原配嫡长子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怪异。
姜骥没说话,婧儿道了句好,叫他起来,而后给了他一方鱼跃龙门的澄泥砚,东西很不错,意头也是很不错的,但就是让人觉着她不上心。
姜定南日后是国公府的当家人,是要承爵的,朝中有明文规定,承爵的勋贵子弟不可参加科举。当然并不是说不参加科举就不必读书了,文房四宝是人人都要用的,只是婧儿送他的这方砚台图案是鱼跃龙门,这要是书香之家的子弟倒是合适,送给勋贵之家的子弟,若是像李玉麟那样潜心读书的倒也好,可姜定南不能从文,也不爱文学。
姜定南看着这方砚台,心里冒出了许多酸话,看吧,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才过门第一日,就来宣战了,父亲还总说她很好,这叫好么?
长者赐不可辞,继母便是给一根木头他也得接着,姜定南收下后便交给了下人,但一张脸写满了不高兴。
王夫人语气慈和问新儿媳:“怎么给阿骏的是一把小匕首,给定南的却是一方砚台呢?定南性子像他七叔,从小就爱这些刀枪剑戟,你记着,日后别给他这些文具,没得让他暴殓天物。”
婧儿笑得也和悦,“我原本也听说他爱这些刀枪剑戟,只是我以前送了他一把小弓箭,他好像不大喜欢,我想着可能是男孩子大了,知道上进了,不爱玩这些小玩意儿了,便送了他文房四宝,定南不喜欢么?”
提到那把小弓箭,姜家知情的几个人便都心虚了一番,人家好心送你,你给扔了,如今怎么还有脸挑挑拣拣,愿意送别的就不错了。
姜定南木着脸说话:“喜欢,只是长者所赐不敢随意把玩,要供起来才是,之前郡主送的小弓箭,和如今这方砚台,我都供的好好的呢。”
婧儿面上笑意不减,心里已经翻了好几个白眼,真是个刺头,兄妹俩一样不讨喜。
姜定南之后就是姜晨曦来拜见继母,婧儿送了她一个金鱼红宝响铃璎珞圈,是送给小姑娘的东西,晨曦道了谢谢接下了,交由乳母保管。
婧儿温声问她:“晨曦昨日为什么哭,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么?来和母亲说说。”
虽然晨曦不喊她母亲,但她就是这兄妹俩的继母,姜定南只比她小十一二岁,她这声母亲说不出口,她也不想搭理那小子,但这小姑娘嘛,日后相处的时候多着呢,她有必要从娃娃抓起,就算不能亲如母女,像她和皇后这样的关系就很好,日后给她寻个不错的人家嫁了,也算仁至义尽了。
晨曦一听她问昨日的事情,心下就很慌张,她是不是要骂我了?怪我搅和了她的婚礼?
她无助地看哥哥,看祖母,看父亲,就是不看婧儿,婧儿还想再问,她已经瘪起了嘴,王夫人护孙女心切,替她答道:“小孩子家耍耍性子罢了,哪有什么由头,昨日她搅和了郡主的大日子,我替她道个不是,你也别放在心上,都是一家人,没的为那些俗礼坏了和气是不是?”
王夫人说的轻巧,她一辈子就嫁这一次,是俗礼么?她就不想咽下这口气,对王夫人道:“夫人说的有礼,小孩子家闹闹小性子是有的,不过晨曦也五岁了,以前她没有母亲,也无人带着她出门走动,如今我做了她的母亲,日后宫里和各家勋贵的宴会我都要带着她去的,她在家里闹闹小性子也就罢了,自家的姑娘谁不宠着,可她若到了外头还如此,可就不大妥当了,都说丧母长女不娶,世人对这样的姑娘总要严苛些,她更不能出了差错落人话柄。夫人给晨曦收收东西吧,我也给她理一间屋子出来,以后她跟着我住。”
方才敬茶时还叫母亲,这下就叫夫人了,姜骥几个叔父婶娘坐在边上看热闹,无不幸灾乐祸,他们骄傲蛮横的大嫂也有今日啊。
“什么?晨曦一出生就跟着我,她和你不熟悉,跟着你她住不好的,什么丧母长女不娶,你质疑晨曦的教养,是在质疑我不会教孩子么?”
王夫人立刻就冷了脸,方才慈和婆母的模样荡然无存,婧儿全然没有新媳妇该夹着尾巴做人的自觉,和王夫人针尖对麦芒:“夫人言重了,世子和阿骏兄弟俩都是杰出人才,这子女好赖才是父母的功过,可没听说孙女教养不好赖祖母的,也正是因此,我才要接手晨曦的教养,否则她日后有哪里不好,旁人不会说夫人如何,只会说我这个后母不尽心。夫人不放心我教养晨曦,可是觉着我教养不够好?”
王夫人咬牙咬的腮帮子痛,有多少年没人这样气过她了?她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果然,这才新婚第二日就敢和婆母叫嚣了。
“你是皇后娘娘精心教导出来的姑娘,言行举止尽得她真传,我怎么敢说你不好。”
皇后就不是什么好品行,教出来的女儿又能是什么好的,上梁不正下梁歪,皇后这是成心恶心她呢,给她找两个这样的儿媳,日后那林氏进门,定然和这个女人同一鼻孔出气,她是没安生日子过了。
这婆媳俩头日见面,火气便压不住了,周围坐着的分家那几房是看戏不怕台高,姜骥夹在母亲和新婚妻子中间两面为难,姜骏夹在母亲和多年挚友兼大嫂之间也为难,这兄弟俩都不说话,镇国公是一家之主,轻易不参与她们女人家的话题,王夫人看着这一家子老老少少竟没一人帮她,气的心梗喉堵,险些一口气上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