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这种东西,似乎可以定格时间,让时间中最美丽的片段与人们最幸福的过往,永远留存。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人们慢慢,老去,变得白发苍苍时,才慢慢会发现,自己当初留存下来的那些,最为美丽的瞬间,现在看来却是昙花一现,却是如同一颗一颗尖锐的芒刺,刺破了人们的心脏。照片会使人沉浸在更为痛苦和悲伤的回忆中,不过大部分人却依然喜欢把自己留存在过去的生活中,让那些所谓的回忆,慢慢腐蚀着自己的心灵,与身体。如同拍摄下来的相片一样,停留在时光里,这样生命便不能继续前进,永远,永远,停滞在那四四方方的相纸之内……
叶莉望着张钰涵,继续讲着自己的故事“那时候,王家都搬到了天平城,我只记得你的母亲王颖唯一提出了一次条件,就是在天平城,为她和她的孩子在买下一座别墅,可以供他们以后在这里生存,这也是王颖唯一的财产。”
而对于我们这些佣人来说,其实照顾谁,和听谁使唤,全然无所谓,我们的心早已经死了,只是完成如同任务一般地,把饭菜放入嘴中,用来使得肉体可以继续生存下去!”
叶莉似乎有所茫然,说完这些之后,久久的呆在原地出神。
“没有然后了么?”张钰涵本不想打破,这位老人沉浸在悲痛中的思绪,但她却不能不这么做。
“啊,对啊,然后呢,然后我们慢慢都被新的主人,解雇,四处奔波,以便寻找另外的生计,养活自己,只不过我累了,我又再一次成为乞丐,直到现在,一直是这个样子。”叶莉摇头才把自己从记忆中拉了回来,她笑着继续说道“生命就好像从新开始,从新回到了那个十七岁时候的我……”
风停了,花瓣儿,安安静静的躺落在地上,无声无息,只有叶莉自己时不时发出几声嗔笑。仿佛她依然停留在那里,那个只属于她的十七岁的世界里。
“谢谢”张钰涵慢慢朝叶莉走了过来,随后一把,把她搂入怀中,即便世上没有人可以明白叶莉的感受,但似乎张钰涵能,她能明白那种似乎回到过去,却依然无能无力的感觉。
张钰涵拥抱着叶莉,姗姗而下的泪水,打湿了张钰涵的衣襟。
太阳再次西下,张钰涵和王凯朝着叶莉挥手告别。
临行时分却被叶莉叫住了
“麻烦,等一下……”叶莉后几个字说的声调很低沉。
张钰涵回过头来,看见叶莉那依然如同天使般的笑容。
“我知道,这可能很麻烦你们,但是你们……能不能……帮我给张亮把这张照片送过去”叶莉却似乎显得很不好意思起来。
“嗯”张钰涵点头应允,却没有过多的话语。
“啊,我没带在身上,稍等我下……”叶莉“跑”进她的家,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由牛皮纸,一层层包裹的信封,她拿着信封,刚要拽出里面那张,记录着她全部美好回忆的照片。
可叶莉看了看自己那双,肮脏泥泞的双手,连忙把信封,放在面前的一块稍微平整的石头上,还轻轻的在四角压上一块石子,才跑去在那几近干枯的河道中,洗手,而且那是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清洗,直至最后,她似乎清洗尽了她过往的一切。
叶莉终于伸手拿起信封,她双手,紧紧的紧紧的抓着。终于那双微微颤抖的手放了下来,她把信封递给张钰涵“不用打开了,照片就在里面,我想我不用在看它了”
“嗯,我会把它交给张亮的”张钰涵用双手,接过信封,在刚刚要转身的片刻,身后又传来了叶莉的声音“能不能……在帮我捎句话……好吗?”
张钰涵再次扭回身说道“当然!”
老人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张钰涵,神态如同一个尚未成年的孩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写下来吧!这样它才属于你的话语!”张钰涵并没有和叶莉的目光有所交集,她不忍心在去看这位老人。
老人再一次“跑”进屋子里,这次她拿起一张张的崭新的白纸,把它们铺在那平整的石板上,也许是因为老人家没有写字板的缘故吧,也或许是她没有勇气来自己写完。
老人,提着笔的那双手,此时干净的一尘不染,如同白纸一样,只是,那支笔却久久都未能落下,此时的心情,和千言万语又怎么描摹书写。
终于她的笔落下了,她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才克服了那颤抖的双手,纸间流淌下几个字
“安好,勿念!”
“告诉他,我很好!谢谢你们!“老人把这张纸递给张钰涵。
张钰涵接过信纸,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入信封中,动作轻柔而缓慢,张钰涵知道,这里装着叶莉的全部。
“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去!”独自站在的王凯,终于憋闷不住了,开口问道
叶莉低头,看了看自己,摇着头,淡淡一笑。
张钰涵瞪了王凯一眼“走吧!”
王凯似乎也已经习惯,张钰涵的神情一直是那么冷漠。
张钰涵和王凯,刚刚走出没几步,身后一生巨大的撞击声音便传入两人的耳膜。
张钰涵惊恐的回过头去,她在那瞬间,似乎已经意识到什么。但此时什么也来不及了,一条生命就这样,灰飞烟灭。
那破旧的石桥下,留下一道道鲜红的印记!
随着鲜血的流淌,叶莉那枯瘦的身躯,倒在了桥洞之下!
张钰涵飞奔过去,俯下身,一把抱起瘫倒在地的叶莉,此时的叶莉满脸是血,张钰涵一时之间竟已经分不出鲜血和肌肤,暗红色的鲜血,顺叶莉脸颊流淌下来,滴落在地上,一滴一滴地,汇聚成黑紫色的液体,扩散开来。
张钰涵连忙用衣襟,擦着叶莉那血迹斑斑的脸,只是这张脸再无生机,慢慢变得冰冷而僵硬。
张钰涵盯着这样苍老的脸庞,细细端详着,叶莉没有任何恐惧,也没有丝毫的不安,她闭着眼睛,似乎很舒服的睡去,但她嘴角,再次扬起那甜美迷人的笑容。
这个笑容应该是张钰涵此生看见过的最为美丽的笑容了,真切却又充满柔情。
微风再次,把花瓣吹得飞舞起来,它们,打着旋儿,包裹着叶莉和张钰涵。
叶莉走的安详而平和,似乎没有任何留恋与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