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行,反正待会儿我与永和郡主进宫吵架,刚好可以捎上你凑个热闹,跟我走吧,有什么话去皇上面前说!”
卫襄才懒得跟她废话,简单粗暴地划出自己的解决之道。
秦涟涟的镇定顿时瓦解,她试图甩开卫襄的手:
“你们吵架,跟我无关!你再敢这样,我就喊人了!”
“喊啊,尽管喊,我看看谁有胆子拦我!”
卫襄一个用力,将她拽了个踉跄,生生拽着她从永平侯府的粥棚里大摇大摆走了过去。
永平侯府的人面面相觑,赶紧有人去报了世子爷,永平侯世子这才匆匆赶来阻拦,却被突然冒出来的唐子笑笑嘻嘻地搭住了肩膀:
“秦世子不必担心,我们卫老大就是找秦小姐聊聊,你要是拦着,我们老大可是会不高兴的!她要是不高兴了,会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再打断谁两条腿,那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永平侯世子向来指望着家里能再次攀上柱国公府这门亲,自然对自己妹妹昨日的所作所为是有些了解的,听了这话心里不禁发虚,脚下就迟疑了一些。
这么一迟疑,秦涟涟就被卫襄拽去了一个人少清净的角落。
秦涟涟眼看着自己的兄长都不敢上前来跟卫襄硬杠,知道自己是逃不过去了,卫襄一甩开她的手,她踉跄着站稳,眼泪就下来了:
“卫襄,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你怎么能这样疑心我……”
“是不是疑心,你自己心里清楚,有些话说得太明白就没意思了。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帮我做件事情,你就可以从我和永和郡主的过节里摘出去了,你做不做?”
洁白无瑕的雪地上,裹着碧色云锦斗篷的卫襄,身姿笔直地站着,如同一棵凛然傲雪的松柏,浑身上下散发着不耐烦的气息。
秦涟涟就知道,自己的示弱装傻是毫无用处了。
她当机立断地擦干了眼泪: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事情?”
“既然从前柱国公太夫人曾经去皇上面前为了你和尉迟嘉请旨赐婚,那如今她这么言而无信地换了人选,你是有资格去问一问原因的,毕竟你这闺阁里的名声也是很要紧的。”
卫襄冷冷地盯着秦涟涟,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要你去问清楚,柱国公太夫人到底是为什么,突然之间改了主意。”
什么如今知道了尉迟嘉心意之类的鬼话,卫襄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秦涟涟愣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
“就这么简单?”
“简单吗?”
卫襄对“简单”这两个字表示怀疑。
就连姐姐百般试探,都没有探出柱国公太夫人的真实意图,她可不觉得这简单。
但似乎这事情对秦涟涟来说实在是一桩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她几乎是立刻就给出了答复:
“这个我不必去问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是为什么你还记得皇上登基大典那一日你对我表哥做的事情吧?”
卫襄皱眉:
“和那次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不仅仅是和那一次的事情有关系,恐怕和这一次你们在洛城发生的事情也脱不了关系。”
说起自己对尉迟嘉的了解,秦涟涟的神色间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得色与嘲讽:
“卫襄,枉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我表哥这么多年,可你真的了解我表哥吗?你真的知道他所有的一切吗?”
“你难道不知道吗,我表哥生来有疾,从他生下来那一刻开始,只要他身上有一点点伤口,哪怕针孔那么大,都会血流不止,去掉半条命,而且这种病症太过离奇,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所以,那一次,看起来你只是咬了我表哥一口,但你差点咬去他半条命!”
寒风嘶撕地在耳边嘶吼,秦涟涟带着指责的声音却比风声更凌厉,割裂了卫襄的认知,让她心底那朦朦胧胧的猜测瞬间清晰而雪亮。
卫襄神情变得僵硬至极,许久,才开口道:
“所以……”
“所以那一次你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止住了表哥的血,我原本是要告诉太夫人的,但是表哥不许。而这一次在洛城,表哥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活着回来,就再也不可能瞒得住了那么现在,卫襄,你知道你在太夫人和表哥的心里,是什么位置了吗?”
难得见到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卫襄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种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秦涟涟心中的酸苦嫉妒又一次涌了出来,化作轻蔑的冷笑:
“你不过就是能够保住表哥性命的良药而已!只要娶了你,凭着你对表哥的痴迷,只要表哥有危险,你总是能保住他的命的!所以就算表哥不喜欢你,太夫人那样厌恶你,他们都可以忍着恶心,将你娶进家门,当成救命的神药好好养着!”
“呵,卫襄,你出身高贵,世间宠爱在一身又如何?你不过是一味药而已!表哥永远都不会喜欢你,就算他违心娶了你,也不会!”
原来如此啊。
零零散散的雪花落在鼻尖上,瞬间化作冰水,卫襄居然感觉到了彻骨的冰寒,和一丝丝若有似无的蚀骨痛楚。
原来,一切的忽然改变,只是因为她是救命的良药啊。
原来如此。
卫襄仰头望了望白茫茫的天际,将双手放在唇边哈了一口热气,仿佛被冰冻的四肢百骸却没有任何的回暖。
她转头,朝着秦涟涟看过去。
那张我见犹怜的清丽容颜上,是近乎扭曲的恶毒和嘲笑。
卫襄揉了揉脸,被风吹得有些发红的脸颊上,缓缓绽出一个让秦涟涟目瞪口呆的明艳笑容:
“真是说得好啊,有理有据,直击人心……你是不是很希望我就此恼羞成怒,彻底绝了对你表哥的心思,让你如愿以偿?换句话说,你其实,是不是希望我不要嫁给你表哥,然后哪天你表哥忽然之间受伤,一命呜呼?”
“不,不是的。”想到这个可能,秦涟涟脸上掠过痛苦矛盾,但还是强自争辩道:“表哥已经安然无恙地活了这么多年,以后也能……”
“以后也能如同从前一样,永远都像被养在温室里的花朵一样,不见风雨,安然无恙是吗?呵,你比我还天真。”
卫襄弯唇,讥诮地笑道:
“身为柱国公府唯一的血脉和希望,尉迟嘉要是能一辈子做一朵不沾世俗的花,那才是做梦!”
她对秦涟涟挥挥手,表示自己放过了她:
“好了,你可以走了。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就算是把他弄到手,再去扔了弄死了,我也不会为你平白出力,你还是自己想法子去打消他们的念头吧,我拭目以待。”
“而你,若是再敢兴风作浪挑事儿犯到我头上我打断人腿的时候,可是不分男女的。”
卫襄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温和,语中带笑,秦涟涟却是瞬间如同被冰水当头浇下,双腿都不由得开始哆嗦。
哆嗦了一阵子,她终于回过神来,立刻提着裙角落荒而逃。
茫茫的雪地上,只剩下笑容渐渐消失的卫襄,茕然独立,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
良久,几乎成了雪人的女子才发生一声自嘲的冷笑。
她就说么,重生就好好重生嘛,哪来那么多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