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辰和尉迟嘉齐齐转头看着冲进来的卫襄。
卫襄将心底的沉重忽略过去,朝着贺兰辰笑了笑:
“贺兰师兄,你四哥和永和郡主真不愧是两口子呢,永和郡主在外面哭,他在里面哭,这一看就是夫妻同心,还需要谁给他们下什么蛊啊?”
“小师妹,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你先不要说话。”
贺兰辰站起来,走去卫襄面前,转身将她护在了身后,眼神警惕地望着尉迟嘉:
“柱国公既然能给我毗陵四皇子下蛊,那么亦或有可能给小师妹下蛊在你没有解释清楚之前,我绝不会让你再靠近小师妹!”
贺兰辰语气凌厉,态度强硬,被他护在身后的卫襄莫名感动。
但是感动归感动,她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地上昏过去的贺兰恪体内的蛊虫,根本就和尉迟嘉没有任何关系。
或许是成了海之领主的缘故,又或许是成了神明的缘故,卫襄不仅修为突飞猛进,感知也比从前敏锐了千倍万倍。
贺兰辰只能看得出来贺兰恪的确被人下了蛊,但是卫襄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蛊虫身上并没有任何尉迟嘉的气息,反倒,有另一种熟悉的气息。
卫襄从贺兰辰身后绕了出来,走到了贺兰恪身边,指尖的灵力倾泻而出,然后分成无数的细线,像是一张网一样朝着贺兰恪身上罩了下去。
“小师妹你这是干什么?”贺兰辰大惊,就要上前阻止。
卫襄看了贺兰辰一眼,凉凉的眼神很有效地制止了贺兰辰的大惊小怪:
“贺兰师兄既然怀疑是尉迟嘉下的蛊虫,我自然要把那蛊虫捉出来好好审一审啦。”
“可是,除了他,还有别人能给贺兰恪下蛊虫吗?我记得我曾经在贺兰恪眼睛里看到过幻术的痕迹。”
贺兰辰并没有因为卫襄这话态度有所缓和,继续据理力争。
但是卫襄并不打算跟他争,朝着贺兰辰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回道:
“我能感知到的东西,贺兰师兄你感知不到哦,反正在事实真相没有出来之前,我们两个争来争去只会影响我们师兄妹之间的情谊,贺兰师兄还是拭目以待吧。”
贺兰辰被这话噎得哑口无言,只得站在了原地看着卫襄施展法术将那蛊虫捉出来。
而自始至终都没有辩解过一句的尉迟嘉则是笑眯眯地看着卫襄:
“襄襄就这么相信我吗?”
“当然啊,因为你要是想操控一个人,我相信你不会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来干这么费力气的事情。”
卫襄说着,又白了尉迟嘉一眼,满脸的冷笑:
“对了,今天你私自跑来这里,让永和郡主怀疑我是来捉奸的,这笔账我随后跟你算!”
捉奸……这可真是误会。
尉迟嘉和贺兰辰两人同时出了一头冷汗。
尉迟嘉:糟了,回去会不会挨揍?
贺兰辰:糟了,回去会不会被打?
就在两人忐忑不安的时候,贺兰恪的领口爬出了一只红色的小虫子,自动爬进了卫襄指尖的灵力网中。
“襄襄小心!”
“小师妹小心!”
暗暗哆嗦的两人同时喊道,一道金光和一道蓝光一同朝着那红色小虫子袭去。
“哎呀,别动,这虫子挺可爱,可别把它给弄死了!”
卫襄连忙将手挪开,指尖的灵力自动化作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灵力球静静地躺在了卫襄的手心里,而那个被灵力球完全包裹住的小虫子,正在贪婪地啃噬着身周的灵力。
“襄襄,别闹,这虫子是吃灵力的。”
尉迟嘉面色严肃地将灵力球从卫襄手中拿开,唯恐那小虫子咬到卫襄。
贺兰辰凑到灵力球前面看了看,脸色逐渐变得精彩
之前是他眼拙,可到了这会儿,就算再怎么眼拙,他也看出来了,这小虫子身上根本就没有尉迟嘉的气息。
“可是……”贺兰辰目露疑惑:“之前你的确对贺兰恪用过幻术……”
“我对他用幻术,只是让他自己求娶永和郡主,至于后来……后来他和永和郡主过得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尉迟嘉手心里的金芒透进了灵力球,正吃的欢快的小虫子瞬间像是被火烧了一般蜷缩了起来,拼命地朝着灵力球中心逃去,竭力想要避开这金芒。
但是尉迟嘉一出手,连神都能拍个半死,更不要说一只小小的蛊虫。
小虫子最后还是被逼的无路可逃,金芒无情地穿过了它的身躯,很快将它的身躯化作了一团血色的液体。
尉迟嘉这才算是彻底放心,回过头来看着贺兰辰,眼底全是意味深长:
“这是连心蛊,和蚀心蛊差不多,但是一般只有夫妻或是情侣才会给对方下这样的东西因为它的作用不是要对方不离自己左右,而是为了让对方对自己死心塌地,至死不渝。”
“所以,这蛊难不成是永和郡主下的?这不可能!她对贺兰恪并没有什么感情,她就算真的要下蛊,那也是对……”
贺兰辰话说了一半,不说了,再说下去他怕小师妹会暴走。
连他这个远离大周的蓬莱弟子都知道那永和郡主钟情尉迟嘉,他才不信永和郡主拿到了这种东西,会浪费在贺兰恪的身上。
尉迟嘉却摇摇头:
“看来贺兰师兄你还是不了解女人或许从前永和郡主不会,但是后来……如果能让身边朝夕相处的人对自己言听计从,谁还会去费力算计天边的云呢?”
这话,是在夸他自己是天边的云?真不要脸。
贺兰辰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但是不得不承认尉迟嘉说这话是有几分道理的。
虽然他和那永和郡主打交道不多,但他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性情激烈,唯我独尊。
如果她觉得反正自己这辈子是不能和离第四次了,就算不喜欢贺兰恪,也要让他像狗一样听话,真的对他下手了呢?
卫襄则是对这两个男人的分析和猜测半点耐心也没有。
她十分惋惜那连心蛊,好好的小虫子就这么没了,她不开心。
她伸手从尉迟嘉手里将灵力球拿了过来,略略施法,就将那团血色的液体重新变成了小虫子:
“明明很容易解决的事情,你们偏偏要在这里争论,真是没意思让它自己去找它的主人不就行了吗?”
卫襄将手里的灵力球扔在了地上,红色的小虫子在灵力球里面打了几个滚,就爬起来,一边继续啃噬灵力,一边慢慢地朝着门口的方向挪动。
而门外,鼻青脸肿的永和郡主正一瘸一拐地朝着这边走过来。
卫襄瞪大了眼睛:
“真的是永和郡主下的蛊?贺兰师兄,看来她对你四哥情有独钟呢!”
“不,很可能不是她。”贺兰辰很快找出了破绽,“这连心蛊既然是以灵力为食,怎么会被永和郡主这样的凡人所驱使呢?”
“这……”
卫襄愣了一下,但也不得不承认贺兰辰说的很有道理。
这连心蛊并没有伤到贺兰恪的血肉,反倒如此贪吃灵力,那就说明一般人根本是养不动它的。
那会是谁给贺兰恪下的呢?
卫襄继续看着那个灵力球,果然,那只小虫子在与永和郡主擦肩而过的时候,除了差点儿被永和郡主一脚踩上去,并没有任何交集。
红色的小虫子反倒拖着灵力球,一扭一扭地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而这一次,它不再是慢吞吞的笨拙样子了,反倒是特别灵活地在灵力球中打着滚,驱动灵力球飞快地向着后院的方向滚去。
“追!”
三人齐齐喊道,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永和郡主此时还没从卫襄给与的扎心难过中恢复过来,心底的难过让她对眼前的这三人选择了视而不见,进门直奔贺兰恪,一巴掌甩在了贺兰恪的脸上:
“说你愿意为我去死,说啊!”
昏迷中的贺兰恪猛然被打了这一巴掌,悠悠转醒,一眼就看到了永和郡主那张青青紫紫的脸,也听到了她凶神恶煞的吼叫。
贺兰恪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反手就是一巴掌打了回去!
“啪!”
就在他以为自己这巴掌可能会违背自己的本意,反回来甩给自己的时候,他听到了这声清脆的声响。
然后就是永和郡主既惊且怒的尖叫声。
贺兰恪反应了片刻,然后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了身心合一的美好。
他一跃而起,朝着永和郡主扑了过去:
“恶婆娘,老子终于不怕你了!”
已经跑向后院的卫襄隐约间听到了这夫妻两人厮打在一起的叫喊声,好心提醒了贺兰辰一句:
“你四哥跟你嫂子打起来了,你不要回去看看吗?”
贺兰辰格外淡定,脸上甚至还有了几分笑意:
“打起来好呀,打起来说明我四哥现在身体很诚实,灵魂也很诚实,挺好的。”
卫襄:……好吧,从前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现在么,就让这位可怜的毗陵四皇子好好的为自己出一口恶气吧。
而他们眼前的灵力球已经越滚越快,球里面的小虫子几乎晃成了一朵红色的小花。
小虫子很快带着灵力球来到了后院某个荒无人烟的小院子里,然后溜到了角落里的一口水缸旁,然后努力驱动灵力球朝着水缸内蹦。
无奈小虫子的力气始终有限,蹦了好几下都没能蹦进去,只在水缸外壁上碰出了咚咚的声响。
卫襄正打算走过去助它一臂之力,就看见水缸上面的木头盖子慢慢的掀开了一条缝儿,然后从缝里面伸出了一条莲藕一般的手臂。
只不过这条手臂比莲藕纤细多了,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完全不像是人类的手臂。
水缸内一个细如蚊蚋一般的声音传了出来:
“小红,是你回来了吗?不是昨天才喂过你吗?怎么这么快又饿了?”
这声音细微而飘渺,仔细听来却又僵硬而生涩,不太像正常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
此情此景此声,卫襄忍不住心底发寒:
“该,该不会是有鬼吧?”
“别怕,有我在。”
尉迟嘉当机立断将卫襄护进了怀里,手心里的金光直直朝着水缸打了过去,水缸上的盖子直接被打飞,露出了水缸里的东西
“鲛人?!”
卫襄看清楚的那一刻,忍不住惊呼出声。
贺兰辰也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里怎么会有鲛人,鲛人不是应该在南海吗?”
南海……这么巧合的吗?
卫襄沉默片刻,伸手将水缸里身形瘦弱娇小的鲛人拉了出来,放在了旁边的荒草地上。
骤然间被人发现,鲛人也是惊慌失措,长长的鱼尾拖在草地上,双臂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脸,往角落里拼命蜷缩过去:
“不要,不要!别过来!”
这让准备上前查看的卫襄愣住了
这个鲛人,是被人类抓来的吗?
卫襄并非没有见过南海鲛人,且不说鲛人之王鱼沧海活得多么热情奔放,就说莳溪,虽然温柔恭顺,但看见他们也不是这副惊弓之鸟一般的样子。
眼前的鲛人看到他们就怕成这样,很显然这个鲛人曾经在人类手里受过罪。
或许是一位身为南海的神灵,卫襄在这一瞬间对眼前惶恐的鲛人生出了深深的怜悯。
她挣开尉迟嘉的手臂,走到了正在挣扎的鲛人面前,半蹲了下来:
“不要害怕,我会送你回去南海。”
“南,南海?”
浑身湿哒哒的鲛人停止了挣扎,抬头看着卫襄,湿漉漉的头发也分成两边,露出了一张属于女孩子的脸。
“海神娘娘,海神娘娘护佑……”
如同卫襄第一眼就对她心生出怜悯一般,可怜的鲛人也在看清楚卫襄的第一眼,看到了希望。
她扑了过来,湿漉漉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了卫襄的腿,大颗大颗的眼泪从苍白的脸上滚落,滴在草地上。
卫襄回头望着他们来时的方向,目露狠厉:
“永和郡主,很好,很好!”
一刻钟以后,和贺兰恪打得你死我活的永和郡主被卫襄扔到了鲛人的身旁: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永和郡主先是吃了一惊,很快又镇定下来,青青紫紫的脸上满是傲慢:
“你没有见过南海鲛人吧?不然也不能这么大惊小怪皇上那里就不劳你去告状了,我会把这只鲛人进献给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