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襄和尉迟嘉闹掰了,最害怕的人是鲛人大爷。
胖胖缩在卫襄怀里装死,免得神仙打架,胖胖遭殃,鲛人大爷却是避无可避地横在了怒气冲冲暴走的卫襄面前。
“说,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卫襄一把拎起鲛人大爷的领子,差点儿把鲛人大爷身上的鲛绡衣裳给扯烂。
鲛人大爷害怕地瑟缩了一下,刚说了一句“不知道”,就见眼前的少女忽然弯下腰,捂着嘴吐了起来。
“呃……”
卫襄从来没闻过这么蹿鼻子的味儿,和先前的纪宁一般吐得昏天黑地,
鲛人大爷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反倒嘴欠地问了一句:
“姑娘,你是不是怀孕了?”
“怀……怀你个头啊!”
卫襄一边吐一边骂道。
尉迟嘉已经跟了过来,见状连忙挥手扔出一张符,将鲛人大爷身上那严重的鱼腥味儿彻底隔绝开。
“襄襄,怎么样了?”
尉迟嘉的手温柔地拍在卫襄的背上,仿佛之前的争执不曾发生过一般。
难闻的鱼腥味儿消失了,卫襄很快就不吐了,好容易平静下来,就如避蛇蝎一般避开了尉迟嘉的手。
“不准再靠近我!”
卫襄凶巴巴地朝着尉迟嘉吼道。
一听这语气,胖胖忐忑不安地拽了拽卫襄的衣领
小姐姐啊,眼前这人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啊,您能不能好好和他说话啊?!
尉迟嘉将胖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里忽然一阵莫名的不舒服。
这个小胖子,赖在襄襄的怀里,也太久了。
他二话不说伸出手,从卫襄怀里将这小胖子拎了出来,远远地扔开了。
“你干什么?”
卫襄更凶了。
尉迟嘉微笑以对:
“没什么,我是觉得你这会儿不舒服,它不该再这么黏着你了。”
远处,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才停下来的胖胖刚刚稳住,就听到了这句话,它顿时就稳不住了
完了完了,以后小姐姐的怀抱再也不属于它了!它再也不能赖在小姐姐的怀里了!
它就知道,这个大魔头早就看它不顺眼了,这会儿就是在找借口将它逐出小姐姐的怀抱!
可它,明明还是个孩子啊!
顷刻间,胖胖委屈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好在,卫襄很快就赶了过来,重新将胖胖抱了起来,极大地安慰了它受伤的心灵。
“不哭不哭,胖胖不哭……”
卫襄心疼地安慰了胖胖几句,转头继续对着尉迟嘉怒目而视:
“尉迟嘉你是不是疯了?我的镇魂兽哪里招惹到你了,你要这么对它?”
“凡是想要咬你一口的东西,我都觉得不应该待在你的身边。”
尉迟嘉不疾不徐地说道,暗藏在这种平静之下的坚决,却毫不掩饰。
卫襄目瞪口呆,终于想起来当初的事情
没错,她在岚苍山遇见胖胖的时候,胖胖一开始的确是想要咬她一口的,而那个时候,她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其实尉迟嘉是跟在她身后的!
可是,可是胖胖已经是她的镇魂兽了,就算真的被胖胖咬上一口,又有什么关系?
卫襄愤愤地想着,但是她并不打算继续跟尉迟嘉为这种事情纠缠下去,反正她就算问了,尉迟嘉也不会告诉她实话。
“要你管!不肯跟我说实话,就不要来管我的闲事!”
卫襄冷冷地回了一句,再次上前拷问鲛人大爷:
“你带我们去你们的神庙,结果就把我们带来了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你安的什么心?还有,你是怎么把你自己变得这么臭的,说实话,你刚才被甩出来的时候是不是吓得尿裤子了?”
“没有,我没有!”
被卫襄质疑尿裤子,这可比质疑他骗人严重多了,鲛人大爷不干了,猛然从地上挣扎着直起身子,脸上青筋暴起地捍卫自己的尊严:
“你可以怀疑我一年没洗澡,但你不能怀疑我被吓得尿裤子!”
“切,你们鲛人生来就泡在海水里,不等于天天洗澡吗?我吃饱了撑的怀疑你没洗澡!”
卫襄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儿,正准备一脚踹过去,但是想一想鲛人大爷身上那让人窒息的味道,又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在鲛人大爷面前挥舞了几下:
“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不给我说清楚这是哪里,我就先把你烤成鱼干,再想办法回去把你的子子孙孙都灭了!”
“这里……”
被卫襄这么一威胁,鲛人大爷的脑袋也清醒了几分,他也茫然四顾了一圈儿,然后一拍鱼尾,想起来了:
“这应该是东海!我们的神庙只连接着一个地方,就是东海!大巫娘娘在上,我居然也来到了东海!”
鲛人大爷心里一阵激动,片刻之后,却又忍不住老泪纵横
通过神庙来到东海,这可是有来无回啊,他再也回不去了,他再也见不到他的儿女和子民了!
月光下,鲛人大爷绝望地哭了起来。
“哭哭哭,你一个鲛人之王,你就知道哭,大爷的!”
卫襄一看见这老头儿呜呜咽咽就来气,不耐烦地斥道。
不过她拿着石头的手掂了掂,到底还是将手里的石头远远扔开了。
这大爷已经够伤心了,要是再打他一顿,那也太不人道了。
她可不是这么残暴的人。
不过,这里真的是东海吗?
卫襄转过身去,正好看见皎洁如雪的月光铺洒在天地之间,一棵丈许高的大树被月光笼罩其中,在朦胧的夜色里,现出熟悉的轮廓。
“扶桑……扶桑神木?”
卫襄难以置信,揉揉眼睛,飞快地跑到近前,又跑远,来来回回几次之后,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扶桑神木不是早就被烧毁了吗?!”
“是啊,它曾经被烧毁了,但是它,又活过来了。”
尉迟嘉亦步亦趋地跟着卫襄,无视卫襄冷冰冰的态度,指了指扶桑神木周围的海水,为她答疑解惑:
“扶桑神木的重生,应该和我们出来的这个地方脱不了关系。”
卫襄扭头瞪着他:“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有证据吗?”
“有啊。”尉迟嘉笑了笑:“我们刚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他们在说重生之力。”
“重生之力?是和我们的……”
卫襄顿时顾不得生气了,瞥了一眼还在一旁哭唧唧的鲛人大爷,压低了声音:
“和我们的重生有关吗?”
“大概,有关。”
尉迟嘉点点头。
卫襄也点点头,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照这样讲,这个地方居然是扶桑故地吗?我们真的回到东海了?”
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卫襄两眼放光。
“是的,回到东海了。”
尉迟嘉指着海上茫茫的某处:
“那边,就是蓬莱。”
“蓬莱……”
卫襄怔怔的望着那个方向,眼底的光芒忽然就黯淡了下来。
“可我……我还什么都没有学会……”
离开东海的时候,她对着师父许下豪言壮志,自己一定会学有所成,再归来让他老人家为自己骄傲。
可她从没想过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个时候回来,即使她身上背负的妖女之名已经被洗清,她又有什么面目去面对师父呢?
“你怎么会是什么都没学会呢?你已经学会控水之力。”
尉迟嘉的声音如同月光一般温柔,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回响在卫襄耳边。
她的眼睛又逐渐亮了起来,在皎洁的月光下闪闪发光:
“对对对,我学会控水之力了呢!不过在见到师父之前,我还是要多练练!”
之前跟尉迟嘉爆发的争吵,转眼就被卫襄抛去了脑后,她张开双臂,向着海水边跑去。
“四海之水,听我号令!四海之内,莫敢不从!”
月光下,少女在被海水充盈的大坑旁如同天魔乱舞一般手舞足蹈,嘴里嚷嚷着自创的口号,将大坑中的海水掀起了一波又一波。
刚刚重获新生的扶桑神木,也被这时而滔天时而柔缓的波浪冲击得不断摇晃,翠绿的叶片也因为遭到残忍的荼毒,落满了湖面。
再次从卫襄怀里滚落出来的胖胖目瞪口呆地观察了好一阵,实在是忍不住,默默的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口中喃喃:
“疯了,小姐姐这一定是疯了……”
刚刚还哭得凄惨无比的鲛人大爷也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得忘了哭。
四海之内,莫敢不从?
这人类姑娘还妄想称霸四海不成?
鲛人大爷不忿地腹诽。
然后他就拍拍鱼尾,悄悄地往另一边遥远的大海挪去。
既然来了东海,再也回不去了,那这两个人类应该暂时也回不去南海。
他的子民应该暂时没什么危险,他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了,还是赶紧找机会逃跑是正事儿。
不过鲛人大爷显然是高估了自己在陆地上的行动能力。
鲛人的鱼尾在海中无往而不利,在陆地上,简直就是累赘。
他的鱼尾不但没有给他任何的帮助,反倒因为与地上碎石块的摩擦,疼得他嘶嘶不已。
走了没多远,鲛人大爷的身上就已经满是细碎的伤口,地上也铺了厚厚的一层鱼鳞。
而最悲惨的是,他自以为没人看到他逃跑,岂不知尉迟嘉和胖胖的眼睛都盯着他呢。
“老头儿,你上哪去?”
胖胖屁颠儿屁颠儿的跑过来,拦在他面前,然后对着他流口水。
在人类闻起来能把人熏吐的鱼腥味儿,对于胖胖这等与猫极其相似的伸手来说,还是相当有吸引力的。
此时的鲛人大爷在胖胖的眼里,仿佛变成了一条极其具有吸引力的大肥鱼,恨不得能扑上去咬一口,尝尝人鱼肉是什么味道。
鲛人大爷虽然没见过胖胖这样古怪的小东西,那是猫吃鱼这种天然的道理还是让他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不祥之感。
鲛人大爷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
“你,你想干什么?”
“那个,老头儿……能不能让我咬你一口?”
胖胖搓着小爪子,羞答答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卧槽,这小胖子和它的主子一样,都特么好变态!
一个口口声声说要把他晒成鱼干,一个连晒都不想晒,直接就想咬他一口,真是太变态了!
鲛人大爷心惊胆战地原路返回,朝着远处的尉迟嘉撕心裂肺的惨叫了起来:
“小哥儿,救命!救命!”
拂晓时分,蓬莱阁大殿门前,上早课的弟子已经各自端坐,原本应该前来授课的芜青却迟迟未到。
“大师姐,上次你去洛城,觉得小师妹长进了没?”
趁着这个空隙,韩知非凑到程无心面前问道。
自从小师妹跟着尉迟嘉走了以后,韩知非觉得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无聊了。
以前小师妹在的时候天天跟他过不去,他是恨得咬牙切齿。
可如今祁连师兄不在了,小师妹也走了,整个蓬莱都没有人愿意跟他在一块胡闹了,韩知非觉得格外孤单。
也不由自主有点惦念。
程无心波澜不惊的点点头:
“长进了,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我估摸着你就要打不过她了。”
“这……反正原本也就打不过,她有胖胖那个帮手,我才不跟她打呢。”
韩知非讪讪地笑了两声,又嘀咕道:
“我就是觉得小师妹也真是没良心,走了这么久,也不说回来看看我们……”
“她是出去历练了,你以为是去游山玩水,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吗?”
程无心手中的书卷敲在了韩知非脑袋上:
“好了,别那么多废话,限你两日之内把这卷剑谱学会,不然等小师妹真回来了,你这个师兄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两天?这我哪里学得会啊!都怪小师妹!”
韩知非哀嚎一声,理所应当的把这笔账又算在了卫襄的身上。
程无心任他哀嚎,没有再理他,转过身飞身而起,向着殿内而去。
大殿内,只有德山老头一个人端坐正殿,闭目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无心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请示道:
“师父,今日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未见芜青叔叔来?可否需要弟子先代为授课?”
“不必了。”
德山老头睁开了眼睛,眼神说不清是喜还是忧:
“你芜青师叔前去扶桑故地了。”
“扶桑故地?”
程无心一怔,那个地方对于芜青师叔来说,可是个伤心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