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贺兰辰觉得自己的小师妹冤,就是卫襄自己,也是一脸懵逼
是他们请她回来看八妹妹的呀,怎么就是她要拐八妹妹去修那劳什子仙?
不过卫六夫人戛然而止的哭声很好地诠释了卫国公夫人的用意。
“大嫂,我不是那个意思……呃!”
卫六夫人的哭声止得太急,以至于她很不雅地打了一个哭嗝,才急急地解释道:
“我不是怪襄襄,我只是觉得曦儿命苦罢了……”
贺兰辰和卫襄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卫六夫人哭成那个样子,虽然说出来的话可能是情急之下的无心之言,但听在卫国公夫人的耳中,这意思就跟抱怨襄襄差不多。
是以卫国公夫人干脆先开口为强,直接堵了卫六夫人之后再抱怨卫襄的可能。
领会过来娘亲的苦心,卫襄也赶紧临场发挥,十分诚恳地过去替卫六夫人抹抹眼泪:
“六婶别哭了,襄襄自知学艺不精,万一耽误了八妹妹也不好,不如,六婶再找人看看吧?”
“襄襄,六婶怎么会不相信你?六婶只是,只是实在舍不得你八妹妹这么小,就要颠沛流离去那么远的地方……”
卫六夫人一听卫襄想要撂挑子,后悔不迭之下,眼泪又开始哗啦哗啦,一边哭一边解释。
“六婶。”卫襄这一次没有立刻上前安慰卫六夫人,而是直接把话说明白:“我知道您舍不得小八,所以,此事最终还是要由您来做主,您让去,我就带着小八去,您若是不放心,那就再等等。”
“可我,我做不了主啊……”
卫六夫人泪眼朦胧地望着卫襄,似乎等她拿主意。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不该笑,但卫襄还是不厚道地笑了:
“六婶都拿不定主意,我就更拿不了这个主意了,再不然,还有六叔,还有族中长辈所以,六婶您慢慢想,等您想好了,再告诉我。”
“那你八妹妹……”
“小八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那,那我回去和老爷商量商量吧……”
卫六夫人想了想,最终如此说道。
等到卫六夫人离去,众人各自散去,贺兰辰也回了客院,卫国公夫人心中的不满才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当初我真不该给你写信让你回来掺和小八的事情,你听听你六婶说的话,这不是明摆着怀疑你居心叵测吗?合着以后小八要是好了不一定感念你,要是有个什么不好,都要怪到你非要给带去东海?”
“那倒不至于,她主要是舍不得小八,人之常情罢了。还是让六婶慢慢想吧,我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在长安多待些日子陪娘亲,娘亲您说好不好?”
卫襄不想看到卫国公夫人为这件事生气,连忙宽慰她。
卫国公夫人想一想倒也是,毕竟卫曦才六岁,家里人舍不得她跑那么远也是常情,只不过老六媳妇这副优柔寡断还想让襄襄背锅的强调让她看不惯罢了。
她想通了也就不生气了,反倒转过头来又在小女儿头上戳了一指头,嗔道:
“你也别说陪我这么好听,你只记得贺兰先生跟着你远道而来,你好好招待人家,别给我出去满大街闯祸,我和你爹爹就心满意足了!”
“我哪里闯祸了,我如今多乖啊!”
卫襄捂着脑袋,笑嘻嘻地跟卫国公夫人厮缠,卫国公夫人剩余的那一点气也很快消没了。
好容易安抚了卫国公夫人,卫襄立刻就又窜去了贺兰辰的院子。
贺兰辰正在研究那面被卫襄用过就无情抛弃的小镜子。
小镜子只有寸许大小,镜面光亮湛湛,背面只有继续波涛花纹,乍一看下来,很是普通。
镜子里的小娃娃见贺兰辰上上下下,正正反反地打量他的本体,很是不自在,在镜子里露出个小胖脸怒道:
“你看我干嘛?还看?是不是觊觎我的美色?不许再看我!再看我我就让你做梦!”
“美色?”贺兰辰有些哭笑不得:“就你这样的小镜子,大街上五文钱两块儿,谁觊觎你的美色?”
这小镜子色厉内荏,满口胡诌,很显然是这一路上常和胖胖待在一起,被彻底熏陶了。
“哼,你竟然敢看轻我,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让我三七八姐姐取了你的性命!”
小镜子向来自视甚高,一听自己这么不值钱,气得要死。
“三七八姐姐?”
贺兰辰忽然想起自己从梦境中醒来时,惊鸿一瞥的那个白衣身影,的确是个女子。
他说话的语气略略温和了些:
“她就是给我梦境的人,对吗?”
“是啊,其实你在她的梦境里已经死了,但是她心软,放过了你,你还欺负我!”
“原来是她放过了我。”
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从贺兰辰的心底油然而生。
语凝海一行,他自然是知道语凝海有多凶险的,整个东海,最后活着出来的人,不到三分之二。
而他多幸运啊,遇到了这么一个镜灵。
贺兰辰正在出神,忽然眼前一晃,一张笑盈盈地脸出现在了他眼前:
“贺兰师兄想什么呢?”
贺兰辰被吓了一跳,噌地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离得卫襄老远。
自从确定自己打不过尉迟嘉之后,贺兰辰时刻远离卫襄的意识几乎成了本能,一直都很强烈。
“你,你怎么进来不敲门啊?万一我在换衣服怎么办?”贺兰辰对小师妹这种强闯他房间的行径发出了严厉的控诉。
卫襄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椅子上,顺手还拿了个果子啃着,笑嘻嘻地道:
“我敲门了啊,可是师兄你不知道在思哪个淑女,愣是没听见。这可是我家,师兄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推脱不了关照不周的责,只能踹门进来看看了!”
卫襄振振有词,一通话砸下来,砸得贺兰辰居然有点儿哑口无言。
他转脸问旁边跟着进来的胖胖:
“她真敲门了?”
“敲了啊,我们一起敲的!”胖胖点头表示附和。
好吧,敲没敲门,已经不是重点了。
贺兰辰拍了拍脑门儿,无奈地看着卫襄:
“小师妹这会儿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
“我带你去看热闹啊!”卫襄很是兴奋:“据可靠消息,今儿你那四哥和永和郡主又打起来了,我们快去瞧热闹!”
这……贺兰辰不知道是该额手称庆,还是跟着自己的四哥乃至于故国悲愤一番。
这么丢脸的事要是传回毗陵去,父皇大概又会气个半死。
所以,嗯,他还是去看看吧。
于是卫襄带着贺兰辰,高高兴兴地上了街。
长安城是大周的都城,权贵勋爵,高门世家不计其数,但从来没有哪家勋贵家里的男人过得像贺兰恪这样窝囊,三天两头被妻子挠烂了脸赶出家门的。
毗陵皇子沦落成为长安街头落魄窝囊男,如今已经成了长安城百姓茶余饭后的最大热闹。
以卫襄混迹长安街头的经验,根本不用打听,她带着贺兰辰直奔御赐的永和郡主府所在的大街上。
照理说本该守卫森严的永和郡主府前,此时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永和郡主正命人将贺兰恪的东西往府外扔,永和郡主的奶嬷嬷正在义正言辞地数落被赶出来的贺兰恪:
“仪宾莫要怪罪我家郡主不留情面,实在是仪宾流连烟花之地,置郡主体面于不顾,有损我大周皇家颜面!待到仪宾真心悔过,郡主自会去请仪宾回来!”
那奶嬷嬷言辞凿凿,有理有据,颇有大家仆婢的风范,一点儿都没显出永和郡主的不是来。
站在人群里的卫襄忍不住就给她击了个掌,与贺兰辰嘀咕道:
“瞧瞧,从前永和郡主可是和我一般不动脑子的,如今连她手底下的嬷嬷都这般有手段了,看来你这四哥也不是好相与的。”
“我四哥不好相与不好说,但是……”
贺兰辰说这话,抬头瞥见人群里的另一人,立刻又离着卫襄远了些,满脸的警惕防备:
“你们大周的贵女定然都是不好相与的!求求你了小师妹,离我远着些吧,你家那醋坛子来了!”
“什么?”
卫襄一抬头,正好就看见旁边的人群自动分出一条缝儿来,那个衣袂翩翩走来的美男子,不是尉迟嘉这阴魂不散的厮,又是谁?
卫襄脸上的阳光“唰”地一下就没了,扭头就要走。
尉迟嘉却眼疾手快地走上来,一把抓住了卫襄的手腕,顺带着笑微微地对贺兰辰点了点头,以示对他的知情识趣很是满意。
贺兰辰默默叹息,悄悄退远。
他不是不想早点儿提醒小师妹,是他也没注意看啊,他净顾着去看他那满目阴沉,双拳紧握,却依旧狼狈如丧家之犬一般的四哥了。
曾经尊贵无匹的毗陵四皇子,此刻正通红着眼睛站在永和郡主府的石阶旁边,身边散落这被褥衣服等物,狼狈又可怜,可笑又可悲。
好在从尉迟嘉的手握住卫襄手腕子那一刻开始,长安看热闹人群的关注点立刻就转移了,全都去看卫国公府二小姐和柱国公世子的情感纠葛大戏去了。
毕竟毗陵四皇子的笑话时常能看到,这两位的热闹如今可轻易见不着了。
不得不说,尉迟嘉的出现,及时将贺兰恪从窘境中解放了出来。
而贺兰恪正准备趁机走开,暂时找个落脚地,就看见了朝他走过来的贺兰辰。
与他有四五分肖似的清雅容颜很是熟悉,一身的蓝衣翩翩也依旧如昔。
但此时贺兰恪看着,却是恨得发疯!
他直接冲过去抓住了贺兰辰的衣领: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四哥此话何意?”
贺兰辰淡淡地将贺兰恪的手拂开,将衣襟整理好,才开口问道。
如此的淡雅从容,更显得自己狼狈不堪,贺兰恪目眦欲裂:
“是不是你对我下了蛊?不然……不然我怎么会与这等泼妇纠缠!”
他回头看去,永和郡主府大门前的台阶上,盛装而立的骄横女子眼神已经移去了他处,显而易见,是在看她心目中曾经的情郎。
可自己……每次想要离开这里,想要上书父皇归国,都会在瞬间感觉到噬骨蚀心的痛苦。
他知道那根本不是自己的本意,自己根本就不喜欢这个水性杨花,骄横野蛮的鬼郡主,可他为什么却走不了?
他连自己的心,都做不了主了!
贺兰恪的愤怒,与他眼底闪过的淡淡金芒,同时被贺兰辰收入眼底。
他心底剧震,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他知道尉迟嘉对贺兰恪动了手脚,也知道如今的尉迟嘉神鬼莫测,但今日见了贺兰恪这般,他才真正透心凉他到底是亲手成就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而贺兰辰如此神情,看在贺兰恪眼里,就是心虚。
他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顿时就像是有了出口,直接朝着贺兰辰扑过来,没头没脑地扭打起来。
贺兰辰直接一张镇魂符拍在了贺兰恪头上:
“四哥,我若是会养蛊害人,你绝活不到今日!你还是消停些吧。”
贺兰恪只觉得脑中一痛,就倒在了地上,直接昏了过去。
然后贺兰辰瞥了一眼远处,永和郡主正快步下了台阶,直直朝着尉迟嘉而去。
她的奶嬷嬷在身后试图拖住她:
“郡主,老奴刚刚让您占了上风,您可千万不能冲动啊!”
永和郡主恼怒回头:
“不就是被人说我水性杨花不守妇道吗?我都落到这个地步了我还在意这个?当初要不是贺兰恪来横插一杠,我的仪宾就是尉迟嘉!”
奶嬷嬷一阵无语,我的郡主啊,您当那卫国公二小姐是死的啊?
她正欲再拦,却见前方一人已经迎面拦住了永和郡主。
贺兰辰对着永和郡主微微一施礼,出口却是指责:
“永和郡主与我四哥的婚事,原本是两国结姻亲之好,贵国皇帝亲口玉成之事,若非今日亲眼所见,我简直不敢相信,贵国居然就是如此折辱我四哥的你们如此羞辱毗陵四皇子,可有将我毗陵国放在眼中?可是要断了两国邦交?”
永和郡主猛地被这姻亲之好,两国邦交的大帽子一砸,原本被尉迟嘉美色所迷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她打量着眼前清雅俊秀,容貌与贺兰恪四五分相似的年轻男子,心虚气短之下,不由得恼羞成怒:
“你谁啊你?敢来管我们夫妻的闲事,你没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