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团长拄着枪把站了起来,酒喝太多了,摇摇晃晃。
陶罐装的烧刀子,喝一罐摔一罐,雷团长喝得最多,摔掉两三罐。
而范阳本身不好酒,能喝,但不爱喝,就比较有节制。
看这副状态,大黑天的打头野猪,醉成这个样子,万一放空枪呢?
恐怕要出事啊。
另外三个战士也是一身酒气。
范阳还真有点儿担心,劝道:“要不今晚算了?已经够尽兴了,明天再来?”
雷团长大手一挥:“这算什么事儿,你看着就完了,糟践玩意儿,必须收拾了它,走。”
三个英国人和高永康也兴奋得不行,一人挎条猎枪。
范阳看向黄参谋长。
黄参谋长也没喝多少。
这总归是个冷静的人吧?
递过去一个眼神,却没想到黄参谋长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事,两头野猪而已,这个天,膘都没上,怕什么,枪都不用放,几条狗就咬死了。”
范阳一愣。
这是什么道理?
三条马犬再凶悍,也不可能咬死野猪吧?
黄参谋长看范阳不信,笑道:“没事的,能咬死,咱们在旁边掩护一下就可以了。”
“不是说一猪二熊三老虎么?这野猪发起飙来,不好制服吧?”
拿弓箭的那个战士说道:“要看什么时候,大公猪厉害,秋季上完膘有五六百斤,皮糙肉厚,这个时候只能枪打,狗上容易掉头,还有个时间就是护崽的时候凶,这个时候猪开始掉毛,好打的。”
刚聊天已经认识了。
眼前拿弓箭的这个名叫查哈.查尔蔡,是一名锡伯族。
世代居住在伊犁地区,游牧打猎为生,善骑善射,在那边有个锡伯族自治县,那边保留了古代的制作弓箭技术,查尔蔡拿的是一把牛角硬弓,纯手工制作,范阳试了一手,弓挺硬,特别是弦挺伤手,还不容易拉得开。
可郁闷的是,查尔蔡有这么复古的一个名字,外号却有点蛋疼,他们那地方也被汉化得严重,因为在家中排行老二,叫查二娃。
另外两个小战士,都是汉族,年龄不大,打猎和军事技术却一把好手,是雷团长贴身警卫团的。
看这样子也主要负责雷团长的起居和安全。
林场的看守小屋,隔玉米地还有一两里路,到地方就不能骑马了,野猪警觉性高,非得吓跑不可。
留下一个小战士看守小屋。
其他人打起手电,步行前往野猪所在的农场。
一轮银月当空,几朵浮云悠悠,月光下是雄浑而连绵的天山山脉,月光下,山脚下的几片杉树林随着清风摇曳,不时传出两声凄厉的夜猫子叫声。
一群人很是兴奋。
走在田间的小路上,三条马犬极其优良的专业素质再一次体现出来,在前面带路,既不吼也不叫,呈一个箭头形状分散开。
一头走在田埂上,另外两头则在玉米地里穿行。
这三头马犬,既是军犬,也是猎犬,从生出来开始就接受军事化训练,又被查尔蔡训成了猎犬,一头叫追风,一头叫闪电,一头叫雷霆。
追风是头狗,既最凶猛,也最警觉,还是狗群的哨兵。
害怕惊扰野猪,一群人都不说话,只有阿里木老汉的旱烟锅子偶尔冒出一点红光。
走了约莫十多分钟,追风忽然脚步一停,抬起头来迎风嗅了两嗅,耳朵竖起来。
带路的阿里木将旱烟锅子掐了:“团长,就前边儿了。”
“小心了啊,招子都放亮点。”把电筒拧熄。
三个战士率先蹲了下来。
雷团长和黄参谋长也跟着蹲下。
大家围成一圈。
黄参谋长说道:“你们几个是第一次打野猪,没有经验,负责打手电就行了,千万别慌,让黄参谋长给咱们布置一下战术。”
“布置个球的战术,机灵点就完了。”拿张草纸试了一下风向,就让大部队开走。
一群人走得小心翼翼。
黄参谋长说道:“野猪鼻子灵,迎风闻三里,但这玩意儿没有脖子,回不了头,也不能抬头,全靠风吃饭,背风只能闻一米,只能在上风打,今天这风合适,咱们有口服了。”
又补充道:“下脚也轻点儿,一点风吹草动它听不出来,踩断树枝什么的,就有点悬了。”
范阳心里还是没底,毕竟背上还背着把猎枪呢,小声问道:“我们到底怎么个打法啊?”
黄参谋长看范阳把背上的猎枪耸了一下,刚雷团长酒劲上头,没解释清楚,还真怕范阳他们乱来,说道:“你们枪上膛了吗?”
“上了啊。”
“记住,除非冲到面前,你才开枪,是给你自保的,不是打猎的,这种事情交给狗和二娃就成,咱们推进到几百米的距离就得停下了,狗会先上,把野猪撵出来,到时候一二三,咱们一起打手电,看猪多大,不行咱们再上去补刀,你给几个英国人翻译一下。”
范阳把三个英国人叫住,说了一遍。
回头看见高永康,精神像是有点恍惚。
脚似乎有点发抖的样子。
看他状态有点不太对劲。
拿手电一晃他脸,才发现嘴唇都白了。
居然被吓得不轻。
“喂,你有没有问题,别逞强啊,要不我在这里陪你。”
“哪,哪有,就是,有,有点冷。”
两个小战士回头刚好看见,偷偷一笑。
这公子哥胆子居然这么小。
还是范阳细心:“你没走过夜路?”
“就,就没在这种地方走过,那是不是鬼叫啊?”
范阳也没忍住:“什么鬼叫,那是夜猫子。”
手电熄了过后,高永康走没两步,脚下一滑,差点摔一跤,站起来过后,风吹着旁边的芦苇杆动了几下,仿佛看见个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再一看,又看到一片白花花的东西。
就吓到了。
现在跟范阳说两句话,缓解了一点,问道:“什么是夜猫子?”
“猫头鹰啊,你们台弯不叫夜猫子?”
“哦,这样,了解,那,那又是什么?招魂幡吗?”
高永康手指着左前方一处地方。
范阳仔细一看,山包上面隆起一个土包,上面插着两条木棍,上面挂了两串纸元宝,应该是谁在这里上了坟。
“别瞎想了,什么招魂幡,别人上了坟的。”
坐实是一座坟,高永康浑身又是一哆嗦。
“没事,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神叨叨的,你跟紧我点。”
“那你要保护我。”
“你就不怕我泡你了?”
“暂时例外。”
范阳一撇嘴,发现裤腰上传来一点力道,回头看这公子哥缩着脖子,斜挎着一条猎枪,像小孩子牵火车把自己衣服牵住了。
“你干嘛?”
“让我牵会儿。”
“你不怕我吃你豆腐了?”
高永康猛的一甩头:“大不了回去跟你算账。”
又跟紧了一些。
“小声,别闹了。”黄团长还挺清醒。
手一竖,招呼队伍停下。
全部蹲下。
已经到地方了。
三条狗全都停下,追风站上一个土包伸长脖子观察。
前方传来一点动静,守在这里的另一个回族老汉,阿吉木,猫着腰小跑过来。
弓着腰给雷团长敬了个礼:“团长好,还在下面。”
“在就好,辛苦了阿吉木,跟上。”
距离野猪还有好几百米。
此时所处的位置,是一处两米高的土堡坎,长着杂草,下面是一条很长的斜坡。
站在高处往下望,相当于一处低洼了。
斜坡过后,山脚下一条小溪,接着就是大片大片的玉米地,被一条条纤陌纵横的田坎清晰的隔开,站在这上面一览无余。
真是个绝佳的狩猎场地。
新缰这边回暖较早,二三月份,玉米就播种了。
早收的五六月份就要成熟。
此时正是玉米长头发的时候,巴掌那么大一根的小玉米,鲜嫩多汁,对野猪来说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月明星稀,山脉上的白雪,产生了很好的发光作用,映得脚下白茫茫一片,即便不打手电,视线也很良好。
一群人摸到堡坎前方,大家蹲下,玉米杆已经长到一人多高,前方不知道多远的地方,似乎真的发现摇摇晃晃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