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见状,面面相觑,大家都被雪这一琢磨不透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
当司马澄上殿呈上弓箭时,所有人都以为小皇帝已经跟王府打成一片了,但就在刚才,小皇帝却又有意维护起司马烈,而且也不怀疑司马,这是何意?
“司徒和太尉都是皇太后钦点的辅政大臣,也是各位大人尊之敬之的能臣,是大豫朝堂的中流砥柱……还是吾的好皇叔,也是吾的日后的所要依仗之人,所以吾相信他们!”
雪言语赤诚,不提朝堂勾心斗角,只谈宗族亲情和君臣信赖。大臣们无不瞠目结舌,显出震惊的神色。
政变以来,朝臣人人自危,寡恩薄义,做事只讲好处和利益,高门大户拉帮结派,奢侈成风,日食万钱,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统统都被抛诸脑后,文人雅士抑郁难舒,仁义君子之道已成尘羹涂饭,沦为无用之物。
此举,得来了荀廷、左如晦等文臣不禁朝雪投来赞许的目光,但其中又夹杂着忧虑之色,喜忧参半。
眼看朝堂上一派鼓瑟鼓琴,笙磬同音的宗族、君臣和睦之景,当群臣感叹于小皇帝的善心与天真时,雪忽然话锋一转,说道:
“既然如此,两位王爷以及各地封王就把这制兵权交回来,若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也不会产生不虞之隙,引来无端猜忌,影响吾等亲宗关系,不是?”
雪盈盈笑语,语气轻巧,但眼中却有着不可抗拒的坚定与薄凉。
她虽不能置司马烈于死地,但也要折他一把利剑。
不等人回答,雪云袖一挥,慢慢走上高堂,转身俯视群臣,不卑不亢。
司马烈垂眼,眼中闪过一丝戾色,这就是小皇帝的目的吗?……
司马赫不明白这制兵权有何意义,他也从来不管那些东西,之前于风危言耸听,让他还心有余悸,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支箭,然后司马烈就成了众矢之的,不过见小皇帝最终也没有治司马烈的罪,心中不禁暗自窃喜,想着,此次刺杀虽然未能成功,但也没有损失啊!他生怕小皇帝反悔,立马拱手道:
“臣遵旨!”
司马烈忽然转头,怒视司马赫,目光似火,恨不得把他烧成灰烬。司马也附言领旨,司马烈一下子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雪为了说出最后一句话,这般迂回曲折,循循善诱,动之以理,晓之以情,面上还处处维护司马烈,甚至还替他想出解决之策,可算是面面俱到。而绕了这么大一个圈,才道出了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让司马烈处在这进退两难的境地。
此前,雪还担心,毕竟这箭是司马澄呈上来的,若是司马先行赞成,恐怕还有遭来有心之人的恶意揣测,但没想到此前素未蒙面的司马赫如此“识时务”,不知为何却助雪一臂之力。
沈行虽说过司马赫就是一不务正业的纨绔王爷,只要不去招惹他便好,但今日几番言语下了,雪不禁对这个赫王爷“另眼相看”了。
司马烈宽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拳,身体气得有些发抖,低着头,咬牙切齿却不得不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保持语气的平静,最后缓缓道来:
“臣遵旨!”
雪见状,满意地点点头,而后来回扫视着群臣,好像在找谁,最后她将目光落在了之前那个史官身上,她故作无奈,说道:
“那……这事就交给史官卢翊之去办吧!”
这也是雪在王府时,就与沈行商量好的。
雪已经了解司马烈、卢仲、卢家嫡子和卢翊之之间的关系,知道卢翊之虽是庶子,但天生聪慧,且用功读书,奈何卢仲一心偏袒嫡子,对卢翊之视而不见,卢翊之想向父亲证明自己,入朝为官,但可惜卢家只是范阳小族,卢仲虽位居尚书台六书,但因连年战乱,封王强兵几次血洗皇宫,禁军羸弱,只能宫门大开,殿中一职如同虚设。而卢翊之又是庶子,勉强成为史官,却也因封王夺权,篡权者以其性命相胁,让史官用花言虚语,指鹿为马,为其正名,卢翊之作为史官,却迫于强权不能秉笔直书,又是其一大悲哀。
雪觉得卢翊之若真是通晓儒典,那定会因为家中不得,朝堂不公而郁郁不得志,心中应当牟着一口气节,会隐忍,会等待机会,所以雪决定把这个机会给他。
卢翊之听到雪的话,先是一惊,不一会眼中便显出喜色,而其父卢仲听闻,面如土色,惶恐不安,卢翊之快步上前,卢仲连忙朝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领旨。但卢翊之自然不愿放弃这个机会,他虽对父亲和司马烈的关系虽有所察觉,但他此时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把握这个机会。
“臣接旨。”
卢翊之受宠若惊地领命,雪接着“善意”地补充道:
“到时若却人,就去直接跟殿中大人请示,让他派禁军给你,知道了吗?”
雪对卢翊之露出满意的笑,而司马烈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卢仲则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要为辅助自家那不起眼的庶子。
“其实,收归各地兵器一是希望宗亲之间不要暗生嫌隙,二来也是吾无奈之举。”雪自顾自地说道:“昨日吾去向太后娘娘问安时,见太后娘娘的铜镜都长出了绿苔,所以此番也算是借各位宗亲之力,翻新一些宫中器物,以示孝心,还希望各位皇叔不要无端猜忌的好。”
一件危机皇室安危的事情,被雪一说,摇身一变竟成的尽孝之举,再加上她澄澈的眼神,一副童叟无欺的面容,煞有介事的模样。但下面明里暗里作为各地宗亲封王眼线的臣子,有多少是相信了的,就不得而知了。
雪只能祈祷,希望自己的戏码能平息那些封王的怒气。
而后,雪再转头,看着司马澄,这个与她见面半月有余的男子,此刻又恢复了原本清冷、不问世事的模样,雪对他说道:
“澄世子,听闻你文武双全,尤其以武艺见长,乃世子中的翘楚,你这次获证物有功,也算是了却吾和太后娘娘心中之忧,眼下宫中只有吾和太后娘娘,甚是冷清,澄世子你就常住宫中,作为吾的贴身侍卫如何?”
朝臣都知道司马澄无心与朝堂,不然以他的资质,在朝堂上定能成为司马绝好的助力,而雪此举便是有心将他收进内宫,也入算是夺了他作为臣子出入朝堂的权利,这对群臣、对司马烈来说或许都不是坏事。
司马澄并未多言,直接领命谢恩。
至此,司马澄也有了合适的身份呆在宫里,雪与司马烈的第一次正面交锋算是大获全胜。
接下来,本应该是各部大臣向皇帝汇报分内事务,但雪这个皇帝也是临时冒出来的,平日闲散惯了的朝臣纷纷面露难色,雪便也没为难他们,让他们各自回去整理整理,退朝后,只是叫了左如晦下午去御书房议事。
因为重建国子学,新选官吏之事,雪已经等不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