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悕雪猜出名字之后,源浈的态度就有了明显的变化,脸上还时不时,会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悕雪恍然,不禁觉得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源澄是你哥哥……那你们家,只有你们两人吗?”悕雪随口问了一句。
“陶姑娘,我们再玩个游戏吧?”源浈没有直接回答,“你问我一个问题,我只回答是或不是,然后,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同样用是或不是,这样你就可以继续提问了。
“不过……”源浈再次靠近,这次,已经超出了君子距离,“回答的前提是不能说谎。”
悕雪心惊,等她反应过来时,源浈已经撤回了身子,跟她回到了最初距离。
“那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说谎?”悕雪忍不住问道。
“我自有判断……”源浈似乎很有信心,“若是被我发现,我就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了。”
“好。”悕雪绷着脸,“那我先来。”
其实,悕雪不想玩这个游戏,因为有些问题,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实话,然而,源浈一看,就不是个善类,悕雪又极其迫切地想知道,关于源澄的一切,如此,她只好妥协。
“除了你,源澄就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了,是吗?”悕雪问道。
“不是。”源浈摇头,“你是一个人来的黛国吗?”
“是……”悕雪点头。
这个问题,悕雪其实是迟疑了一下,才回答的,于是,就被源浈提醒了,“陶姑娘,别忘了游戏规则,是不能说谎哦……”
“嗯,明白。”悕雪停顿了一下,便接着发问,“你跟源澄大概是两年前,见到的,对吗?”
“陶姑娘怎么知道?”源浈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而后又赶忙摆手,“我只是有感而发,陶姑娘无需回答,这个问题,我的答案是,是。”
刚才停顿空隙,悕雪就是在算日子,两年前的夏日,司马澄出征,然后被俘,而现在是秋天,差不多就是两年多一点。
司马澄被俘是板上钉钉的事,如今他有幸逃脱,悕雪自然高兴,但也不免,为他是如何逃脱的而感到心惊。
胡人蛮狠,想要恢复自由之身,注定是要在刀尖上行走,而且听说,司马烈混迹于胡人之中,悕雪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不知他们遇上了没,如果见面,司马烈肯定会把他当作自己来撒气。
但现在看了,岁月似乎已经磨平了这段过往,上次见到源澄时,他除了清瘦些之外,四肢都还完好,露在外面的部分,也没有任何伤痕。
如果,源浈他们是两年前,和源澄遇上的,那就意味着,很可能是他门救了源澄,或者有帮助他逃脱,要是能确定这一点,悕雪的愧疚之情,多少能缓解一些。
“到我了,那陶姑娘在中原,是大家闺秀吗?”源浈又绕了回去。
不过这次,为了防止悕雪再度生气,源浈马上就做了解释:“我没有任何贬低的一丝,只是单纯的好奇,因为听说,中原的女子都不怎么读书,之前见过的几位也是。”
这个理由,悕雪还能勉强接受,她再次回答道:“不是……”
关于这个谎,悕雪是这么说服自己的,司马悕雪,是公主,是大家闺秀,没有问题,但她不是,她现在是陶悕雪,以后也会是,所以,她就是卫铄书肆里的小书童,永远都不会变。
“但读过书对吧!”源浈赶忙接上
“是……”悕雪应了声。
悕雪知道源浈是在犯了规,但她那样钻空子,实则也是违反了规则,所以,也算是为了公平,她回答了。
“这个问题不算哦!我问的是‘对不对’,陶姑娘是可以不回答的。”源浈立马说道。
“好。”悕雪莞尔一笑。
看到源浈孩子气的一面,悕雪仿佛又有了做“姐姐”的感觉,她也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弟弟,想起了慕容倾。
司马霁,不对,是慧寂,悕雪决定假死后,让璟王爷亲自,送了一封信去白马寺。
信上是小时候,他们都读过的一首诗,诗中没有什么具体内容,就是稚子扑蝶,小女采花,当时两人一个要去国子学,一个要去学宫规,曾感叹过这样的日子多么自由。
至于让璟王爷去,悕雪也想,再给慧寂一次选择的机会,不过,听说璟王爷回府时,并没有带任何人回来。
如此,悕雪也释然了,璟王爷临走前,还特意地告诉她,除了百姓,白马寺的僧人也已离开了洛京,而且刘氏迷信神佛,所以就算遇上,应该也会放他们生路。
万事皆收胸腹内,一切尽在不言中。
后来,是源浈的话,将悕雪拉回现实,见她网开一面,源浈十分高兴,便也主动提起了刚才的话题:
“具体的过程,我不是特别清楚,不过我们和澄哥哥,最开始并不是在黛国,而是丁奚城遇上的,陶姑娘知道吗?那里是羯族的首都,我们当时都被抓了,之后一起逃了出来,才到了黛国。”
“好像听过,原来是这样呀……”悕雪怔住,但又很快轻巧地应了声。
当时,悕雪为了寻找司马澄的下落,她几乎把大豫所有的塞外的地图,都找来看了个遍,每过一段时间,她就会划掉一些地方,如果司马澄一直在路上,那他应该就已经离开这里了。
等待的白日昼夜,一去不复返,悕雪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司马澄离洛京越来越远,也就是在那时,她记住了好多不曾听过地名,其中也包括丁奚。
悕雪又说谎了,并不是好像,而是确切地知道。
原来是丁奚……从长安到那里,至少也要两、三个月吧,这两个月,源澄是怎么到达的丁奚呢?还被关起来了,肯定很苦吧,毕竟是俘虏。
悕雪虽想再问得细一些,但还没说出口,她的心就像是被什么抽了一下,疼得厉害。
那时,自己在皇宫、在乌兰,锦衣玉食、受人照顾,源澄却在……悕雪渐渐陷入痛苦的深渊,后来,还是源浈叫住了她。
“陶姑娘,轮到你了哦。”源浈送上微笑。
“哦……”悕雪匆忙抬起头,但脑子里还是乱了的,“让我想一想……”
然而,即便源浈给了时间,悕雪却始终整理不好思绪,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悕雪,跟源浈打起商量:
“我能不能……用两个是非问题,换一个普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