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夜色中,东边的天空忽然掠过一道璀璨的金色光芒,宛若一道流星,倏忽而逝。
天云学院的一间竹屋中,周济同正借着昏黄的灯光,俯身立在桌前,神态专注地临摹着一幅古旧遒劲的残破字帖。
哗啦!
窗纸微动,伴随着一阵清风,一位白发老者风一般卷进了屋子。
面对屋中突然出现的来客,周济同恍若未闻,仍是神态专注地临摹着桌上的残破字帖。
而猛然闯进屋子的白发老者对此也是不甚在意,只是伸手掸了掸衣袖,然后自顾自地找了一张椅子,施施然地坐了下来,静待周济同临摹完毕。
周济同下笔很慢,每一次挥动笔杆,就如同在负山而行一般,缓慢而沉重。
一笔落下,力透纸背,却无半点墨汁溢出。
残破字帖之上仅有短短四字,但周济同却足足临摹了一小时之久。
窗外微风拂过,卷起字帖一角,“河清海晏”四字清晰可见。
“好字!好字!”
这时,坐在一旁等待的白发老者突然站起身子,满面笑容地拍手称赞起来。
周济同放下手中之笔,负手而立,反问道:“只是字好吗?”
“难道不是吗?”
白发老者笑眯眯地看向周济同。
“你不在城外坐镇,怎么想着跑到我这里来了?”
周济同边珍重无比地将桌上的残破字帖收起,边头也不抬地开口问道。
“怎么,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老朋友吗?”
白发老者略显浮夸地冲周济同眨了眨眼,一副老顽童的模样。
周济同神色平静地瞥了他一眼,“朱厚旭,我可不记得咱俩的关系什么时候有这么好了?”
“唉!你这个人还是这么无趣。”
朱厚旭摇头叹息了一句。
周济同淡淡道:“有事你就赶紧说事,不然我可就要送客了。”
“有事,当然有事。”
见周济同不像是在开玩笑,俨然一副就要关门送客的意思,朱厚旭赶紧摆起了手,不再继续打趣于他。
“第一防线破了!”
看着周济同的眼睛,朱厚旭神情严肃地说道。
“你说什么?!”
周济同脸上神色一变,显然是被朱厚旭这句话给惊到了。
天云城外防备外敌的防线总共也才只有三道,而这其中,第一道防线乃是最为坚固也是最被重视的一道。
自从这道防线设立以来,也就只有在很久以前兽潮破城时,被攻破过那么一次。
换而言之,只要这道防线被攻破,那么天云城也就离破城不远了。
“情况已经如此危急了吗?”
周济同皱着眉头问道。
“现在的情况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危急,如今我们所面临的不只是第一防线被攻破的噩耗,还有外援被人截断的不利消息,我们恐怕是腹背受敌了!”
朱厚旭语气沉重地回答道。
“外援被人截断?!你确定消息属实吗?”
周济同神情严肃地看向朱厚旭。
如果朱厚旭收到的消息属实的话,那么天云城只怕真的要面临一场巨大的灾难了。
“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万分确定,我又怎么会说出来呢?”
朱厚旭语气苦涩地说道。
如果不是确定这个消息属实的话,他也不会专门从城外赶回来找周济同了。
“你想我如何做?”
周济同皱着眉头在桌前踱了两步,然后猛地抬头看向朱厚旭。
“我需要天云学院的所有学员。”
朱厚旭脸色一正。
“你要让他们参战吗?”
周济同神情严肃,目光锐利地看向朱厚旭。
“不错!”
迎着周济同锐利的目光,朱厚旭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
“朱厚旭,你别忘了,他们还只是一群孩子!”
“他们不只是一群孩子,他们更是一群身怀异能的异能者!”
“他们没有任何战斗经验,上了战场只有死路一条!”
“天云兴亡,匹夫有责,他们若是死了,将来的守城碑上自然会留下他们的名字,为城而亡,他们死得值!”
“朱厚旭,你怎么能说出如此无情的话来!”
周济同眉头一挑,伸手指着朱厚旭,露出满脸的怒容。
“战场之上,士兵可死,学员亦可死,难道这样不对吗?还是说学员的命比士兵的命珍贵,所以死不得?”
朱厚旭冷着脸说道。
“你……”周济同抬手指着朱厚旭,一时竟是无言反驳。
“好,我可以把学员借给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
良久,周济同才恢复冷静,寒着脸开口道。
“你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让他们真的上战场。”
朱厚旭就好像知道周济同要说的条件是什么一样,直接开口保证道。
“好,希望你说话算话!好走不送。”
周济同一脸漠然地冲朱厚旭甩了甩袖子,然后直接转身走进了内屋。
朱厚旭脸色微苦地冲着周济同的背影拱了拱手,然后掠窗而去。
若非实在逼不得已,他又怎会出此下策呢!
……
夜色苍茫,月儿明灯一般挂在天边,像是在为黑暗中的人们照亮脚下之路。
白述披着一条毛毯子,神色复杂地依靠在窗前,定定地望着窗外发呆。
不错,他失眠了!
白述辗转反侧了大半夜,终于是被搞得睡意全无。
他心里想着事情,实在难以入睡。
寿伯死了,这件事情对于白述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毕竟寿伯算是他在这个世界仅有的几个熟人之一。
更别说寿伯曾经还差点救过他的命,后来更是为了寻找他,孤身进入城外,以至于最后丢了性命。
每每想到寿伯是因为自己才去的城外,才因此遇害,白述就感到无比的愧疚。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算是间接害死了寿伯。
如果当时他没有出城的话,如果当时他能仔仔细细地跟寿伯解释一番后再出城的话,那说不定寿伯就不会死了。
还有,白之所以会杀死寿伯,恐怕也是因为他的原因。
所以不管怎么看,他都像是杀死寿伯的凶手之一。
毛毯虽暖,但白述的心里却是仿若结了冰,寒气逼人。
……
一夜很快便过去了,第二日,燕峰等一众白云卫齐齐等候在客厅之中,只待白述一声令下,然后便立即出发前往城外击杀白,为寿伯报仇。
燕峰怀里抱着剑,脸上神情坚定,目光中杀意涌动不休。
一众白云卫也是个个煞气环身,看上去凶悍异常。
白述顶着一双黑眼圈,脚步虚浮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看他那枯黄的脸色,无神的眼眸,完全就是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模样。
“述哥,你这是怎么了?”
唐小德一脸震惊地看向从楼上走下来的白述。
因为某些原因,当然是唐小德自己不想回家的原因,所以他这几天一直都住在白述家里,并且美其名曰,“照顾白述”。
“我没事。”
白述冲他摆了摆手,嗓音沙哑地说道。
“不是,述哥,你这还没事啊!嗓子都哑了。”
对于白述说他没事的话,唐小德很干脆地就过滤掉了。
这还叫没事,那什么叫有事啊!
“白述,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银狐走上前问道。
“咳咳,”
白述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没答话,伸手端起杯子咕嘟咕嘟喝了一阵,然后才嗓音正常地说道:“可能是昨晚着凉了,没事。”
“述哥,不是我说你,这么大的人了,可不能再跟个孩子似得,睡觉还得让人看着,不然一不小心就着凉。”
唐小德摆出一副淳淳教导的姿态。
“这么多废话,赶紧去买早餐,大家都等着呢!”
白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哦哦,我这就去,这就去。”
唐小德这才想起来今天该自己负责出门买早餐了。
“秋秋还睡着吗?”
白述扭头看向银狐。
“嗯,还没醒,要不要我去叫醒她。”
银狐点了点头问道。
“不用,让她睡吧!”
白述摆了摆手。
“少爷?”
燕峰抬头看向白述。
“燕叔,咱们白家一共派了多少白云卫来这里找我?”
白述低头想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
“回少爷,共计八十一人了。”
燕峰答道。
“八十一人?”白述皱了皱眉头,疑惑道:“不对吧!那怎么就只看到你们几个啊!”
“少爷,这里毕竟是天天城,咱们白家的白云卫冒然来此,本就于理不合,所以在得到您已安全归来的消息后,其余的人便立马回去了,我们几个还是因为要负责带您回启蒙城,这才特别留下来没走。”
燕峰开口解释道。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
白述点了点头。
经燕峰这么一说,他这才想起来,如果没有经过特别允许,各大家族的私卫是不能轻易进入其他城池的。
这是九城议会定下的规矩,为的就是防止各大家族派人插手九城事务。
“少爷,虽然我们就只有这几个人,但是要杀一个白还是绰绰有余的。”
见白述似乎是对他们的人数感到担忧,燕峰赶紧开口保证道。
“燕叔,你误会了,我当然相信你们的实力,只是那个叫白的女人实在狡猾的紧,我们必须多做几手准备才行。”
白述冲燕峰摆了摆手,笑着解释道。
“明白,一切听从少爷指示。”
燕峰身子一挺,神情严肃地说道。
“哈欠!燕叔,你先叫大家散了吧!这件事情急不得,等我们吃过早饭后再详谈。”
白述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冲燕峰吩咐了一句,然后便扭头走进了楼下的洗手间。
他要先洗把脸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