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行者正要动手,一个声音响起。
“猴子,不要轻举妄动。以你的实力,能做什么?”
孙行者变成的蚊蝇嗡嗡地飞着,吃了一惊。
他分明听出这个声音是共工。那个在天厨君孟游身边,一直征战的古神。
先天古神传承有序,最讲究血统和师承。
共工是名副其实的正统水神,远古之时声名赫赫,比后世的五帝还要名动四海。不过,绝大部分的古神后来都归于圣人宫,不再于人间出没,渐渐地变成了传说。而且,因为法术造诣停滞不前,神通上早被无数的仙人赶了过去。
共工是难得还保持水准的存在。
就算狂妄如孙行者之流,也不敢小看共工。
“你明明是古神,为什么要为虎作伥?”
“哦?到底谁为虎,又是谁在作伥啊?”共工反唇相讥,更是意有所指。
孙行者聪慧,如何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我师父西去取经,乃是大势所趋,天庭和西方大教主都应允的事,你要破坏,不是为虎作伥,又是什么?”
随着一道白光扫来,孙行者显露了原形。
他的面前出现了身材高大的共工。
两人面对面,站在琵琶岛内的一个亭榭之前,互相打量。
共工忍不住笑道:“你这猴子,从来都天不怕不怕,又有天生的叛逆之心,什么时候以天庭的意志为圣旨过?你从前搅闹天庭是好事,我们就不能如此了?再者说了,谁告诉你天庭希望唐三藏西去取经的?这不过是两教的博弈罢了,你家的太上老君到底是什么心思,你能说得明白?”
孙行者闻言也不辩驳,嘿嘿地笑了两声,以作回应。
“更何况,西天如来的意志,孙大圣真地在乎?你给唐三藏当徒弟真地当得心甘情愿吗?你到了西天,又能得到什么?”共工若无其事的几个问题,却是直击孙行者的内心。
孙行者肯跟共工说话,而不是举棍就打,这已经暗示了孙行者的心意。
从前的孙行者或许还能坚定一些。可一路西来,所见所闻,外加纷争,已经让孙行者心灰意冷,动摇了他的决心。而且,共工的话不无道理,自己到了西天又能得到什么?
位业?自由?名声?
自己的两个兄弟下落不明,老君承诺会替自己找到他们。但是老君的心思真地是要唐僧去西天吗?如果自己会错了意怎么办?
又或者,自己做出一个决定,老君也许会欣赏,就算唐僧到不了西天,自己一样能找回自己的兄弟?
孙行者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抬头看着共工,迸出一句话。“老孙思来想去,去西天取经,我求的只是一家老少的平安,仅此而已。”
“这还不容易吗?这件事,我家教主就可以做到!”
“那个天厨教的教主?”孙行者在认真对比,他见识过孟游的身手,或许比老君不如,但已经足以俾睨天下,或许真地可以做到。“共工大神的意思是……”
不等共工回答,琵琶洞的女妖带着唐僧走到了花园之中。
孙行者大骇,抽出铁棍,作势要打,却发现共工优哉游哉,抿嘴而笑,毫无反应。孙行者立刻反应过来,这女妖怕是共工的同路人,但因为唐三藏在眼前,不得不装腔作势的骂了几句。
女妖起先也吃了一惊,但受到共工的眼色,明白过来,扯着唐三藏又逃回了内宅。
“共工大神的话,老孙记在心头。贵教主的实力,老孙也知道……但贵教主是要老和尚的性命?这一点老孙不能答应!”孙行者拄着铁棍,叹了口气。“他虽对我不仁,但老孙不能不义。他毕竟救我出了五行山,老孙对他又有承诺,不可不践。”
共工得了孟游的指点,知道暂时无伦如何也夺不走唐三藏。要取金蝉肉,必然要有一场更大的恶战,所以现在是在蓄势,以备将来之需。他欣赏孙行者,于是自作主张。“孙大圣不必现在做任何决定,西去之路还很长,且行且看吧。记住,唐三藏西去雷音寺的事并不简单……有传说,他到西天之时,就是天下浩劫之日,孙大圣慎重……”
孙行者倒也实在,苦笑一声。“老孙哪管得了洪水滔天,只求自己心安罢了。就算真地三界动荡,我老孙又能做什么?”
“好,今日,本神可以将唐三藏交给你,让你带走。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你当真?不用动手?”孙行者喜出望外,同时有些不敢置信。
“一言九鼎,此话还有假?”
“你家教主会答应?”
“我家教主任我便宜行事,本神觉得,孙大圣值得一交!”
孙行者闻言爽快的大笑。“有意思,你们天厨教行事,果然与众不同。”
很快,孙行者带着唐三藏离开了琵琶洞,在外面遇到了如无头苍蝇一般的沙僧和猪八戒。
唐三藏惊魂未定,却想到一事。“悟空,你一向都是除恶务尽,斩草除根的个性。今日出来时,你怎么没有大打一番,反而留了那些妖精一条性命?”
孙行者涎着脸,讪笑道:“师父,弟子这不是受了您的影响,有了好生之德吗?”
唐三藏不信。“莫不是你有什么私心?”
孙行者心头恼怒,面上却不改色。“若说私心,也不是完全没有,那毕竟是师父的相好,弟子不好意思动手……”
“你!又说什么胡话?”唐三藏气不打一处来,他依稀看到了共工,原本是怀疑孙行者与妖怪勾结,没想到却被孙行者惯常的讥讽之言堵住了嘴。被孙行者抢白,唐僧却不好发作,因为为了活命,自己的确曾跟那妖女虚情假意地迎送。那虚与委蛇的情状怕是落在了孙行者眼里。
唐僧住口不提,怕被孙行者说出更多难堪的话来,于是低着头,收拾行装,然后翻身上马。“难得你有了慈悲之心,也不枉为师的教诲,如此甚好,既然脱险,那咱们赶紧上路,省得节外生枝。”
此刻的唐三藏,语气平稳沉着,哪有半分往日的慌张。
沉稳之中,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