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年的夏天,有一对奇怪的夫妇从明山市的孤儿院里领走了一个看起来就不好相处的小男孩,这对于虞不离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关心的事。
男孩是不是好相处,与她无关,她更关心的是那对夫妇是否善良。
因为,她到底还是来晚了。
等她将弟弟和其他小孩子分开的时候,打起架来毫无章法的熊孩子们已经打碎了停在路边的一盏汽车尾灯。
而那辆车属于那对夫妇。
虞不离目送他们带着两个孩子上了车,似乎完全没有注意碎裂的尾灯,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如果对方非要赔偿的话,自己和弟弟一定会被推出来。
无论真正打碎车灯的熊孩子到底是哪个,最后背锅的一定是她那个傻弟弟。
好在对方行色匆匆,总算让她逃过一劫。
因为,她赔不起。
再怎么能干,她都还只是刚上完一年级的小孩,外公外婆外出挣钱时,确实会在家里给她留一些钱应急。
但赔偿一盏尾灯是远远不够的,最终只能通知外公外婆来处理。
钱财的损失暂且不说,外公外婆又要卑躬屈膝地给别人道歉!
这是虞不离无法忍受的。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狠狠一把拧住了弟弟的耳朵,一擀面杖就打在了他的后背上。
虞不弃“嗷”的一声惨叫,“姐!你打我!”
过了啊!太过了啊!
他就打了一场架,怎么要挨两次罚呢?
虞不离见他还有力气哭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是姐姐!还不能打你了?外公外婆不准你乱跑,你为什么不听话!”
“嗷!我错了!我不敢了!姐,我知道错了!别打了,疼!”虞不弃一双小短手费劲地捂着自己的屁屁,在孤儿院门口鬼哭狼嚎。
先前与他一同打架的几个熊孩子看着彪悍的虞不离,只觉得小腿肚子发软,忽然感到其实做一个孤儿也挺好的。
起码,没有这么可怕的姐姐啊!
“这是怎么了呀?小朋友,淑女是不可以这样对弟弟动粗的哦!”一个慈祥的声音忽然在孤儿院里响起。
虞不离抬头看去,却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正一边温和地笑着,一边朝孤儿院的大门口走来。
来人她是认识的。
就是眼前这座孤儿院的院长,不仅院里的小朋友都很喜欢他,即便是在这里工作的护工老师们也对他十分尊敬。
听外公外婆说,这位院长可是一位难得的大好人,不但承担了孤儿院绝大部分开支,还为明山市修路搭桥,做了许多好事。
可不知为何,虞不离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十分不喜,甚至是厌恶。
总觉得他的笑容特别假,就像是戴了一层面具,身上更是隐约散发着一股恶臭,像是死耗子腐烂的味道。
见他一步一步走近,虞不离下意识地牵住了弟弟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认真道:“我是姐姐,不是淑女。打弟弟是我应该做的事。”
虞不弃:现在要求换姐姐还来得及吗?
院长对于虞不离那显而易见的疏远,表现得面不改色,依旧笑盈盈地点头道:“小姑娘你果然是一个好姐姐。来,爷爷这里有糖,拿去和弟弟一起吃吧!”
虞不离当即便想拒绝,然而话还没说出口,身旁的虞不弃便兴高采烈地扑了出去,一把攥住院长手里的糖块,大声道:“谢谢爷爷!”
“虞不弃!不准随便拿别人的东西!”虞不离气急败坏,她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弟弟!
拐卖小孩的坏人最擅长的就是这招了!
然而虞不弃的动作却十分利索,不等姐姐伸手将糖拿走,便以迅速地剥开一颗糖丢进了自己的嘴里。
虞不离看着被他随手扔掉的糖纸,不由顿了顿,这个牌子的糖果她在商场里见过,很贵,贵到外公外婆一个月的收入也买不起一盒。
即便是拐小孩的坏人,都舍不得用这么好的糖做诱饵。
再抬头看向那位院长爷爷,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姐弟俩的争执,而是继续从口袋里掏出糖果,挨个儿分给那几个和自家弟弟打架的熊孩子,同时严肃地教育他们不可以随便打架。
虞不离抿了抿嘴,握紧了弟弟的手,拽着他就往家走。
虞不弃见她脸色难看,好像还在生气的样子,于是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说道:“姐姐,你是不是也想吃糖,但是不好意思说呀?我分给你呀!”
“我不吃!你也少吃别人给的东西!”虞不离厌恶地看着他手里的糖,总觉得这几颗糖也有一股和那院长身上一模一样的臭味儿。她是真的吃不下!
不用分给姐姐一半,虞不弃乐得独享美味,一边剥着第二颗糖,一边十分敷衍地点了一下头,“我知道啦!”
姐弟俩手牵手回了家,而身后正在给小朋友们发糖的院长爷爷却直起了腰,看着姐弟俩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僵硬而诡异的笑。
回到家,随着大门“咔擦”一声关好,虞不离突然微微顿了一下,然后狐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弟弟,迟疑道:“你……刚才吃糖了?”
“糖?没有啊!我没吃糖啊!哪里有啊?我想吃!”虞不弃顿时眼睛亮了,像只癞皮狗一样抱着自家姐姐的腿。
虞不离眨了眨眼,为什么她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
难道是看人家领养孩子太入迷了?
她满脸困惑地准备起午餐来,很快便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而虞不弃却异常紧张地握着手心里的糖,确定姐姐没有注意到自己,连忙迈着小短腿跑回自己的房间,将糖藏在枕头底下。
院长爷爷真厉害!
说给他糖吃就给糖吃,还能让姐姐完全不记得这件事!
好想做院长爷爷家的小孩啊!
而另一边,分完糖的院长爷爷招呼着所有孩子回到孤儿院里,交给本应照顾他们的教工老师手里,便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他便反手锁上了门,原本灵活的动作顿时变得僵硬起来,一缕黑气从他七窍中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