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别催，这么多年没回来，我不得好好看看吗？”

万木春如此咋咋呼呼的大喊，是怕何成坤不知道自己不想进去见他吗？邹胜急忙找个借口，也不管屋里的人是否相信。

陆长洪道：“又不是没有时间，慌哪样？”

“邹胜来了。”何成坤正给万木春倒水，看到邹胜进屋，马上打招呼。

大约五年不见，何成坤浑身都给人疲惫不堪的感觉。头上的头发脱落许多，露出亮闪闪的头皮，才三十几岁就秃了。而脸上的笑容也是无比勉强，混成这样，在曾经的学生面前，总是不好受。

“何老师，好久不见。”既然见到了，总是要喊一声，可打完招呼还能说点什么？邹胜迟疑地站着。

万木春像回家一般，开始接过何成坤手中的杯子，主动帮忙倒水。

何成坤道：“是啊，好几年了吧，现在在做什么呢？别站着，进来坐，都进来。”

万木春接好水放在铁炉子上，笑道：“不要客气哦，回母校就像回家一样，不要拘礼。”

邹胜和陆长洪挨着坐下。邹胜道：“之前在深圳打工，现在刚回来，在学做建筑设计。”

何成坤道：“做什么都不怕，只要是走正道，不丢人。”

万木春倒好自己的水，也坐了下来。“做哪样不是打工，当老板一样的是打工，只要自己喜欢就不存在丢人的说法。”

邹胜道：“是的，只要认真工作，踏实做事，做什么都没有问题。”邹胜想借机劝一下万木春，与其花时间去高考，不如踏实工作，多存点钱。

何成坤道：“现在做建筑设计有困难没有？我听木春说你后来读的中专，学的是计算机。”

邹胜道：“没有困难，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我现在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学习上，简单的就自己学，不会的就问我们办公室的师傅，他们可以指点我。”

“有人带就好，好好学。”何成坤点头道。

万木春道：“把技术学好了，以后我们修别墅的时候就找你设计。”

陆长洪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听他如此一讲，在内心呵呵一笑。

何成坤一直观察着邹胜，意外看到陆长洪脸上有细微的表情波动，何成坤道：“木春，你不介绍一下你们这位同学？”

万木春道：“你不认识他？以前和我们一间寝室的，陆长洪，现在在绥阳一间学校当老师。”

点名到自己头上，陆长洪也不能失了礼数，回道：“何老师好，叫我小陆就行。”

何成坤道：“那也不错，这么看来他们两个的前景可要比你好，你得加油，看到底做点什么，事业稳定了，把婚姻大事再落实了。”这话却是对万木春讲的。

万木春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女人就是绊脚石，何老师你都离了，还劝我们结什么婚！”

万木春说话不过脑子，直接揭何成坤的短处，让何成坤老脸一红，在两个学生面前有些失面子。不过他和万木春接触得久了，早知道万木春的性格，也是无法生气。只得解释道：“你们还年轻，感情的事情还体会不了，简单的来讲他们俩个我不晓得，你万木春肯定是没有耍朋友的，对不对？”

万木春道：“我爱的人她不爱我，我又有啷个办法？”

“所以我和你讲，感情的事不是那么简单，讲究的就是两相情愿，即然两个人合不来，那分手就是最好的选择。与其吊死在一棵树上难受，还不如两个人都放手，大家都安逸。”何成坤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说一下，好好讲讲其中的道理，开始大谈特谈情感方面的经验。

“……”

陆长洪面无表情地看着万木春和何成坤，可以说这两个人他都没有和他们见面的欲望，如果可以他希望他没有认识这两个人，就不会坐牢一般听他们在辩论感情上的问题。他没有眼前的两人乐观，他内心很苦恼，如果可以他是希望有女朋友的。可是学校里没有几个适龄的女老师，学校外认识的人对自己也不感兴趣，对自己感兴趣的又入不了法眼！

比起男女之间的感情，陆长洪还有更具体的问题。他需要不断的挣钱来改变自己的生活，提高生活的质量。可大学时贷的款现在都没有还清，父母为了自己拼搏了一辈子，身体也不如往日，家中也需要自己的救济。加上生活中的开支，一个月几千块钱的工资并不够开，没有存款买房，没有零钱追女生……

陆长洪想尽办法，每日都希望有一种方法能摆脱单身的日子，可依旧无能为力。每逢春节回家，家中的亲戚长辈都会催问个人问题，希望给他介绍女朋友。可养活自己都困难，又怎么能给别人带去幸福？

在生活中，如果能不提这个问题，陆长洪是希望永远自己的耳边永远都不要有人谈论男女之间的事。只要一响起这样的话题，他就觉得内心有无数野马在乱窜、奔腾、浑身痒痒不舒服！

万木春被何成坤教育了一番之后，不以为然地道：“我就是不愿意找，我要愿意早就结婚了。在浙江打工，追我的女生也多得很，但我不喜欢他们。”

“你还念着张珊珊？”陆长洪问道。

张珊珊是万木春在学校长一个公开示爱的女生，也是因为她，万木春无心学习，思想开始走偏。一步一步地成为王木森口中的耻辱，作为一名优秀教师，王木森觉得教出万木春就是他的耻辱。据周定波所讲，万木春是被王木森拉黑了的，所有的人都不许在他面前谈论万木春，因为王木森认定现在的万木春就是一个精神病。他不想所有人都知道，曾经他亲手培养出了一个精神病。

万木春笑道：“何老师才说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你觉得我是那种无药可救的人吗？张珊珊之后我喜欢过虞小翠、陈锐、赵红洁……至少都换了三个。但是她们太不成熟了，和我的思想上有代沟，聊不到一起。”

邹胜道：“你都知道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为什么还要执着于高考，不知道放手？”邹胜不想在情感问题上和万木春废话，这次见面的目的就是想劝万木春认真工作，踏实做事。如果能劝他放弃明年的高考，邹胜觉得这是大功一件。

万木春已经进了永乐中学高考报名的黑名单，只要是他这个名字就一定报不了名，但如果不阻止万木春，他一定会在z市的其他中学继续报名，成为一间又一间学校的黑名单。然后扬名z市，成为众人口中的奇葩！

万木春道：“你懂什么？这是我的理想，我的理想怎么能轻易的放弃。你没有听过星驰兄说过吗？一个人如果没有梦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邹胜道：“有梦想当然是好的，但你的梦想就是拿来糟蹋的吗？每年都去考个0分，你觉得有什么意思？实现梦想不是应该一步一个台阶，一年考得比一年更好吗？”

“那你放心，就凭你这句话，明年我去参加考试的时候，一定多考四十分出来。因为今天我们这里有四个人，我为大家，一个人拿十分回来。这算不算进步？”万木春说完最后一句，哈哈笑了起来，仿佛为自己的聪明机智能十分骄傲。

邹胜沉默无言地看着万木春。

陆长洪跟着哈哈笑了起来。“你是一根人才，牛批，实在是牛批……”

何成坤每年都要和万木春见面，心中又是可怜又是无奈。在他的认识里，自己已经算是废人了，可和万木春相比，还是差得太远。他愿意和万木春聊天，抛开同病相怜的情感，更多的原因也是想劝万木春回头，所以他甘愿意受他无心的言语打击。只希望万木春有一天能浪子回头，猛然醒悟，因为何成坤这一辈子没有教出多少学生，能愿意这么一声声喊他何老师的人也不多。

何成坤道：“如果你每年都能进步，参加高考我还是支持你，但你照旧去考场睡觉，我觉得你还不如在家种地。”

“都说我是根人才了，还让我种地，岂不浪费人才。”万木春拿着陆长洪的嘲讽当表扬，反驳起何成坤道：“我每年去考试，都是为社会贡献一道风景线，为社国创造gdp。”

“……”

聊起天，时间就过得很快，很快就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何成坤道：“难得大家见面，我请你们吃个饭，就在外面炒几个菜来吃。”

邹胜道：“怎么能让老师你破费，应该是我们来请你，由我买单。”

万木春道：“不，这顿就由何老师请，什么叫尽地主之谊？如果在z市邹胜是地主，在绥阳长洪是地主，现在在这里，何老师就是地主，必须由他来买单。我都不和他抢，你们又争什么。”

“我来我来，吃个饭，花得了多少钱。”何成坤圆场道，“你们在这坐起，我去炒着就进来。你们要吃哪样菜，一个一个的说，我记着。”

“我要青椒回锅肉。”万木春当仁不让地点了菜。

“……”

何成坤出去炒菜，万木春对二人道：“中午就由何老师安排，下午由我来安排，因为你们俩个是天池的，我是永乐的，抛开何老师，我就算地主。下午我们就去买菜，然后去我家做饭，你们都没有去过我家新房子，正好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