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池羽一个大窘,特地换身太监的衣裳来羞辱她,本想把她逼走,没想到被人家一眼看穿,现在反倒换作他好没面子。
他不叫她起来,冷哼道:“你见过我?”
陆瑰云心想,老娘前世可是做编剧的,乔装打扮的桥段早都过时八百年了,还能认不出?你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下意识的习惯,皆带有纨绔子弟才会有的随意,怎么可能出现在日日提心吊胆的太监身上?
嘴上却道:“臣女虽未有幸见过殿下,但是殿下浑身天家贵气,实在难以掩藏。”
孟池羽信以为真,这马屁拍得有几分舒服,于是抬了抬手,一副大发慈悲的模样:“算你长眼,起来吧。”
陆瑰云站直身子,望了望旁边摆着的一盘饭菜,浓浓的馊味钻进鼻子,皱了皱眉。
不待太子开口,她就举手,狠狠地将那盘子,连饭带菜,往地上一摔。
太子的贴身太监永福在门外候着,听见清脆一声响,以为太子必是和陆氏打闹起来了,连忙进来护驾,没想到一跨进门,就被陆瑰云指着鼻子一通骂:“你们做下人的怎么回事?竟这样糊弄太子爷,让他端馊食给我!我吃坏了肚子事小,传出去伤了太子爷声誉事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爷无故加害于人呢!”
永福不敢把锅甩回孟池羽身上,只好替主子背锅,低头诺诺道:“奴才该死,是奴才弄错了,请侧妃娘娘责罚。”
“够了!”孟池羽重重一拍桌子,走到门口骂了永福一句没出息的东西,又转过头来,阴恻恻地盯着陆瑰云。
陆瑰云挑了挑眉:“太子殿下还有吩咐?”
“哼!”孟池羽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拂袖而去。
门又砰一声关上。陆瑰云叫来两个贴身宫女,将全部门窗打开,通风透气,将方才的酸馊之味发散出去。
夜幕不如何时降临了,一轮明月高高地悬挂,众星在银河中璀璨闪烁,清凉的晚风拂过,带走白日喧嚣的尘埃。陆瑰云倚着门框,胸中逸出一口恶气。
和太子爷的第一次过招,虽然赢了,却赢得心惊胆战。马上就要成亲了,不知道他还会不会使什么绊子!
娶侧妃的礼仪并不繁琐。钦天监合了他们的八字,卜了吉日良辰,女方娘家不在京城,一顶花轿直接从储秀宫接到东宫,眨眼工夫就礼成了。
只不过,新婚之夜,并没有新郎。
这是陆瑰云意料之中的事,她也压根没指望和尊贵的太子殿下洞房花烛。以她一个职业编剧的思维,可以设计一百种勾引孟池羽爱上她的剧本方案。
但她不愿意。第一,太子殿下再尊贵,对于她而言也就是个陌生人,他们之间的婚姻本就是个乌龙,她不稀罕他的爱。第二,生活是生活,编剧是编剧,要是为生活设计好了剧本,未免活得太没意思了些。
没想到上次太子铩羽而归后,就结下这么大的梁子,可是没想到,他连婚礼都敢逃,果然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新房到处都布置着双喜红字,龙凤红烛,好不火红热闹,只可惜还有个正主儿没来。陆瑰云淡定地自揭盖头,一个人吃着本该一对新人同吃的莲子桂圆,还招呼四周服侍的宫人们一同品尝。
几位嬷嬷是奉了皇后之命,前来为新人撒帐祝福的。她们看见陆侧妃新婚之夜受到如此冷落,本想安慰几句,没想到她本人这么想得开。
“嬷嬷们怎么不吃?”陆瑰云亲手剥了桂圆,塞到几个嬷嬷手里,笑道,“叫你们这么大年纪的人白跑一趟,怪不好意思的,桂圆滋养补益,不妨多吃一些。要是不喜欢,前面还有糕点,随便请吧。”
见她们还是怏怏不乐,别的宫人们也个个垂头丧气,陆瑰云不乐意了:“今儿我大喜的日子,怎么地的,连个笑脸都没有?本宫命你们,都给我笑!”
众人互相对望,强行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陆瑰云早有预备,眼珠儿滴溜一转,从怀里掏出一沓薄薄的纸来,粲然一笑:“不笑是吧?我可有法子啊!”
宫女莲儿好奇问:“这是什么?”
“这叫剧本。”陆瑰云摊开那沓纸,把不同角色的剧本随机塞到各人手上,提起老本行就神采飞扬,“今儿趁咱们人多,都没事干,不如演出戏作乐,如何?”
其实那是陆瑰云读大学的时候,闲暇时写的一出喜剧,名叫《杏花雨》,故事正好架空古代,虽然是老套的才子佳人,但是演起来却十分有趣。
宫人们平日里埋头干活,本来就没什么娱乐活动,听了这新奇的提议,面面相觑。于是陆瑰云编剧兼职导演,当晚就带着众人演了起来。大家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后来竟兴致越来越高,边说笑边演,直到了丑时还不肯离去。
一轮明月,清辉倾泄下来,庭中如积水空明。恒王府中,逃婚的孟池羽在和好友宋宪月下对酌。
夜太深,宋宪实在没兴致喝了,把酒杯一撂:“我说殿下,您好好的洞房花烛,金屋美人放着不要,倒在这里与我喝酒,有什么意思?还是快回去吧!”
“回去?”孟池羽挑眉,“那不就前功尽弃,让那陆氏得逞了?”
宋宪摇头:“皇后娘娘到处派人找你,要是我爹知道,我把藏你在家里,非给我请家法不可。”
孟池羽是个讲义气的人,拍了拍兄弟肩膀:“放心,明儿我去和你爹说,叫他不准罚你。”
说罢举杯畅饮,得意地笑:“那个陆氏,敢和本太子卖弄聪明,现在新婚夜没男人,有得她哭!”
“也不知道,这独守空房的是陆氏,还是你啊?”宋宪双眉一挑,调侃他。
说到此处,去宫里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先向太子施礼,又要向宋宪施礼。
“免了免了。快说,陆氏现在如何了?有没有气得回娘家?”孟池羽着急地问道。
“这…这…”下人犹犹豫豫地回答,“回殿下的话,东宫新房里整夜亮着灯,奴才似乎听见,里头时不时传来……欢笑声。”
“什么?”孟池羽惊得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欢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