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被王妃大半夜赶出了屋子,还住去了厢房,这个消息很快在八卦的下人之中流传。
第二日孟池明再去学琴,走时面色不善,责问道:“为何赶我父王出门?”
这是夫妻之事,杨念玉不想与晚辈说,更不喜他的态度,于是皱眉:“世子就这般同我说话?”
“那母妃又是如何对我父王的?您赶他出门,成为全府笑柄!还把您两个妹妹带来,背地说我坏话。怎么,这王府现在要改成姓杨了是不是?”孟池明咄咄逼人,一双眼睛喷火似的望着她,倔脾气上头,“我出言犯上,您尽可以罚我打我,只不过请您别忘了,您头上片瓦,足下寸地,都是我父王的!”
杨念玉反驳道:“那你又可知何为夫妻?夫妻本是一体不分你我,你头上片瓦,足下寸地,是你父王的,也是我的。”
“你……”孟池明一时被她呛得说不出话来。
“你年纪小,不懂也没什么。”杨念玉的手轻轻在琴弦上拨了两下,发出清冽的声音,她似乎想通了,忽又一笑,“反正小孩子嘛,我不和你计较。”
要换作往常,孟池明这么说话,她肯定生气责罚了,不过今日,她倒是展现出异常的好脾气。
但是孟池明却比受罚还要更加不爽。
小孩子?他个子都快赶上她了,她还叫他小孩子?
自从被封为世子始,他就拿自己当男人了,竟然被一个也没多大的女人叫小孩子,他男人的自尊心差点没炸开。
少年的脸涨成红色,脖子青筋毕露,正要同这继母理论,尚未张口,门外有小厮来报,说是赵爷来了,王爷问王妃要不要去花厅见见。
小厮口中的“赵爷”,指的是孟世端在蜀地的“狐朋狗友”之一,当地有名的富商赵屏之子赵存惠。他比孟世端小七岁,但是爱好相投,都喜欢书法、下棋,垂钓以及斗蟋蟀等纨绔娱乐活动。他近来要娶亲,是特意来王府送请柬的。
花厅内,赵存惠与孟世端见礼:“草民赵存惠……”
他还没跪倒,孟世端就摆了摆手:“行了,不想行礼就别装了。”
这两人熟得很,平时打闹惯了。赵存惠立马站直,笑道:“王爷不是说好今儿去垂钓的么?怎么又食言了?我车马都备好了,就等您了。”
“我没心情,你找另外的哥们去吧。”
赵存惠来时,从八卦的下人那里听说王爷被赶去厢房的事,此时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打趣道:“不会又是河东狮吼了吧?我说王爷,你什么时候能不惧内。”
都是快十年的朋友了,赵存惠对当初范氏的剽悍还记忆犹新。后来王爷娶了杨氏,他以为这个王妃年纪小总不敢再管束王爷,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样。
孟世端有些挂不住,轻咳一声:“胡说什么,我只是不想去而已。”
“我可都您府上下人听说了,您昨儿睡的厢房。”赵存惠打开折扇,扇了扇风,坐在侧位上嘻嘻一笑,“我本来还说找王爷去醉春楼喝花酒,看来您这又是不成了……”
杨念玉在门外听见,不动声色,扶着侍女藕儿的手进了门,笑道:“听说是赵爷来了?”
赵存惠脸上的笑容僵住,脸色变了,连忙站起来行礼:“草民给王妃娘娘请安,王妃您万安。可不敢当您称爷,叫我小赵吧。”
这不咸不淡的语气令他忐忑不已。这王妃连王爷都敢往外赶,要是听见他刚才说的喝花酒的话,岂不是更要大闹了。
若是当初的范氏,这会子早命人乱棍将他打出去了。
不过杨念玉显然要温和得多,她虽然看不见,却能通过声音找准他的位置,抬手道:“别客气,我与王爷一样叫你存惠好了,坐吧。”
她客气,他倒惶恐。
他跪地不起,举扇道歉:“王妃娘娘明鉴,草民方才不过是和王爷开的玩笑……”
“你方才说什么了,我没听清。”杨念玉笑了笑,“我是来向王爷请罪的。”
赵存惠“啊”了一声,站起身来,诧异地看了孟世端一眼。
孟世端也有点儿蒙。
“昨儿臣妾有些咳嗽,以为是风寒,怕过了病气给王爷,才让王爷去厢间睡。不曾想底下人传来传去,竟成了我赶王爷出去。”杨念玉把话说得圆又漂亮,“臣妾考虑不周,请王爷恕罪。”
她扶着孕肚作势要跪。孟世端这才恍然大悟,明白她这是在替他挽回面子,不禁感激,连忙上前扶住:“不必如此,不必如此,都是下人乱嚼舌,不干你的事。”
赵存惠干笑两声:“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王妃贤惠,实在是王爷的福气。”
孟世端瞪了赵存惠一眼,表示老子要陪老婆,你还不快滚蛋。
杨念玉又开口:“听说存惠是来送请柬的?”
“哎呀!把正事儿给忘了!”赵存惠一拍脑门儿,刚才光顾着调侃孟世端了,竟然把重要的事忘了,连忙从袖中抽出一封请柬,“在下下月成亲,若是王爷王妃能抽空光临,那真是蓬荜生辉。”
“娶媳妇的事儿忘了,倒是把去垂钓记得清楚。”杨念玉笑了笑,对孟世端道,“不过这春光是好,王爷若想去便去吧。”
“垂钓有什么意思!”孟世端说着,给赵存惠使个眼色,“存惠你还是叫别人去吧!”
“是是是。王爷贵人事忙,我这就不打扰了。”赵存惠一个劲地作揖退下,“下次再来拜访王爷!”
赵存惠一溜烟人没了。
但是大家都知道,他这一走,肯定半个蜀地都会知道,王爷站起来了!再也不惧内了!
躲在门口偷听的孟池明心中暗叹,在外人面前给男人面子,这一点,杨氏的确比他亲娘范氏强得多。
难怪父王渐渐被这女人收买。
等外人走了,孟世端连忙道谢:“多谢你这么给我面子。”
杨念玉喝了口茶润嗓,似笑非笑地道:“谢什么,世子爷说了,臣妾头上片瓦,足下寸土,都是王爷的,难道不该替王爷分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