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念玉怀孕之后,孟世端对她更加上心,常常亲自为她煎药。小爷来找他下棋,看着他这么忙前忙后,不禁调侃:“三叔现在是我朝第一大忙人。”
杨念玉在内室听见皇帝的声音,才知道他来了,拄着拐杖出来相迎。
“皇上,臣妻有孕在身,让臣代为行礼吧。”
“都免了。”孟池羽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又问,“三婶一向可好?”
“谢皇上关心,臣妇很好。”杨氏循声锁定孟池羽所在的方向,盈盈一福,又问,“皇后娘娘来了吗?”
上次小爷和媳妇因为汪洛洛的事吵了一架,到现在都没和好。小爷等着媳妇来哄自己,等来等去也没等到,更加赌气。
心里烦躁,说话自然也带了些戾气:“别提她!”
杨念玉吓了一跳:“皇上……”
孟世端皱眉,将杨念玉护在身后:“请皇上不要吓唬臣妻。”
“朕不是故意的。”小爷心情不好,轻叹了口气坐到棋桌边。
孟世端送杨念玉回内室休息,才出来同小爷下棋。两人心情都没有棋上,你一着我一着,下得十分随意。
孟世端笑问:“怎么,和皇后吵架了?”
“嗯。”小爷懒懒地应了一声,觉得棋下得无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夫妻吵架本是常事。以他们多年的感情,孟世端并不觉得有多严重,随口一问:“所为何事?”
小爷执着一颗棋子,忽然不知该往哪里落,随手丢回了棋盒里。
“我一向主张赏罚分明,犯了错就该受罚。云儿却非要拦我。”
孟世端知道孟池羽不拘小节,他坚持非要责罚的人,所犯的必定不是小错,于是好奇问:“是何人犯错?”
孟池羽脸色更阴沉了:“汪森的孙女,才七岁的年纪,非要逞强骑马上山,差点伤着云儿和母后,这难道不该关进宗人府吗?”
七岁的小姑娘改骑马上山,光听着都替路人捏把汗。孟世端说该罚,但又道:“说不定皇后有她的道理。”
“她能有什么道理?”孟池羽一嗤,“不过就是瞧着小姑娘可爱,不忍心罢了。她稀罕姑娘,不稀罕儿子。”
未央宫里,陆瑰云气定神闲地看着书。窗外天空碧蓝,看样子今日天气不错,她寻思着要不要带孩子出去放个风筝。
小莲急道:“娘娘,皇上都几天没来了,您怎么一点儿都不急呢?这会儿又要选秀了,您可得小心着点儿。”
她的意思是,娘娘您再不去哄小爷,恐怕开春选秀时,小爷就该娶一堆妃子给您颜色瞧瞧了。
陆瑰云放下书,笑了:“你怎么比我还急?皇上不来就不来呗,天天接驾你们不烦呐?”
小莲吐了吐舌头:“娘娘心真大。”
不过陆瑰云转念一想,上次的事的确没有和他解释清楚,如果他知道汪洛洛在家的处境,或许也会怜惜这个小女孩了。
“好,听你的,我这就去见皇上。”
小莲欣喜:“真的?”
陆瑰云已经坐在梳窗台前。铜镜里,她随意披散的青丝如瀑布,莹白色藤萝妆花缎春衣,衬出仍如少女般吹弹可破的肌肤,唇红齿白,柳眉敛翠,头上未着珠翠却隐然已有贵气,美貌不输当年,反而更添了一分成熟的风韵。
盘起流云髻,轻扫娥眉,淡施胭脂,斜插一支点翠衔珠珊瑚步摇,显得风姿绰约。她坐上步辇,去往皇帝所在的暖阁。
皇帝从景阳宫回到暖阁后,心神不定,一进暖阁就闭关,下令不许任何人打扰。
守在门外的太监看见皇后凤驾,连忙行礼不迭。可是当陆瑰云要进暖阁时,永福却拦住了她。
“娘娘恕罪。皇上有严令,谁也不见。”
陆瑰云停止了脚步,朝那雕龙金门望了一眼。
他是谁也不见,还仅仅是不想见她?
数日未见,她还怪想小爷的。这点儿小事,至于赌气么。于是在门前站定,道:“永福,你进去告诉皇上,我要求见。他不见我,我就不走。”
永福应了个“是”,转身进了暖阁。
孟池羽正在暖阁里批奏折,今年山西雪灾,灾情严重,正在思考如何开仓救济,心烦意乱之际,听见永福推门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顿时来了脾气。
“谁让你进来的!不管什么事都别来烦朕!滚!”
皇帝发这么大火,永福哪里还敢多言,连忙遵命滚了出去。
当陆瑰云看见永福灰头土脸地出来时,心里一凉,情知他肯定是被小爷赶出来的。
小爷拧,她也拧。说不走就不走,就在暖阁门口站着,看谁拗得过拗谁。
永福劝她:“娘娘,皇上最近政务繁忙,可能再过两三个时辰都不会见您的。”
她非得把上次的事和小爷说清楚,怎么劝都不走。
过了一个多时辰,天空突然变了颜色。原本的碧蓝苍穹,被几朵凝重的乌云遮住,随着天色的变暗,渐渐成了一片灰色。
淅淅沥沥,空中飘起了小雨。风将细雨吹得斜成了四十五度,慢慢飘到了檐下,沾湿她薄薄的春衣。
陆瑰云盯着那扇始终没开的门,感到一阵寒意。难道,他真的这么讨厌见她?还是说,他想给她个教训?
小莲撑起伞,为她遮雨,急道:“娘娘,这都一个多时辰了,皇上不会再见您了,咱们还是走吧。”
正好到了上书房放学的时候,汪洛洛跟着孟和昶回承乾宫,半道下起了雨。孟和昶的贴身太监永忠连忙为主子打伞。
不过这雨下得突然,没有准备多余的伞,汪洛洛没伞,只好跟在后面淋雨。
孟和昶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角发梢皆挂上了细密的雨珠,这雨越下越大,仿佛就要将那小小的身影吞没在雨帘里了。
“汪洛洛,你来给本王撑伞。”
汪洛洛听到这命令,愣了一下,只好踱过来,接过永忠手中的伞,撑了起来。
她比孟和昶小一岁,个子没有他高,故而举得十分吃力,也没能把雨全部挡在外面。
行至承乾宫前的一条甬道时,两个人衣衫都被雨淋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