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眼神躲闪,打个哈哈就跳过此事。
其实,自从平定宋志叛乱后,皇帝对太子就有了无条件的信任,渐渐将朝中大事小事交由他处理,也不只一次和小爷提过让位的事。
虽然小爷屡屡回绝,但是皇帝似乎真有了一心退位养老的念头,近来提这事提得更加频繁,已经在和朝臣商量日子了。
从三叔的景阳宫出来,陆瑰云与孟池羽各怀心思,一前一后地走在甬道上。
积雪还未化完,甬道上的青砖潮湿光亮,能照得出人影儿。她盯着那晃动的影子,不回头地问:“三叔说的是真的?”
身后的人沉默了,没有立刻应答。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和我说?”陆瑰云停住脚步,眼眸里浮起一层迷雾,“你是怎么想的?”
孟池羽踩在她的影子上,跟着停下。
树影晃动在她的脸上,双瞳剪水,柳叶细眉,一如当年的清新可爱。完全想象不到,这是一个即将征战漠北的女将军。
小爷轻轻一叹:“我想等你。”
可是远征北漠,吉凶未卜。她摇头道:“可我不知……”
陆瑰云话没说完,就被小爷揽在了怀里。耳边,传来他坚定而霸道的声音:“不许说傻话,你一定会好好回来。”
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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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人府里关押的大多都是贵族,故而条件比大理寺地牢稍好一些,每人都有一个单间牢房,基本设施也都有,只不过失去自由,还要每日被审问。
范氏被关在这里,不服管教,每日闹事,将宗人府的府丞折腾得疲惫不堪。府丞上报皇帝,得到皇帝亲自批示:罢黜范氏的蜀王妃名号,当成一般罪妇对待,必要时可以上刑。
府丞得到皇帝指示,就就不客气了,范氏再骂他时,他命人将范氏绑了起来,威胁道:“你这婆娘再敢多嘴,我可就动手了。”
范氏瞪他一眼:“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打老娘?等老娘出去了,非打得你们这些人满地找牙!”
“你已不是蜀王妃,还敢在这里对着朝廷命官大放厥词,该当何罪!”府丞喝骂,命左右将范氏按跪在地上,“给我打!打到她求饶为止!”
范氏没想到他真敢动手,她像咸鱼一样被绑住手脚,经受几个大汉的棍棒狠打,痛得哇哇乱叫。
干清宫的暖阁里,皇帝正和孟世端下棋。
皇帝是“臭棋篓子”,在下棋方面的天赋远远不及孟世端,以前两人都还是皇子的时候,他就从来没有赢过这个三弟。
出人意外的是,这一局,皇帝竟然渐渐占了上风。最后,竟然还赢了蜀王两颗子。
皇帝一边高兴,一边有些疑惑:“你总不会是故意输朕的吧?”
“没有没有。”孟世端苦笑,“是皇兄技高一筹,臣弟心服口服。”
“这么说,你去了蜀地之后,棋艺下降了不少啊?”皇帝调侃,“蜀地就没有会下棋的么?”
“是……是啊。”孟世端心不在焉地回应道,拿着茶碗啜饮了一口,没想到这茶太烫,顿时手一松,打在了地上。
哐啷
茶碗碎了。
永信连忙带着两三个宫人上前收拾碎片。孟世端不好意思地道:“臣弟御前失仪了,皇兄恕罪。”
“小事罢了,兄弟之间自是无妨。”皇帝看他怏怏不乐的样子,再看他脸上那块疤,问道:“怎么?还在想那婆娘的事?”
孟世端被皇帝言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垂下了头,毫无平日嬉皮笑脸的作派。
“朕问你,这些年她如何待你?”
孟世端叹了口气:“非打即骂。不过臣弟已经习惯了。”
“三弟啊,你可是先皇的血脉,朕的亲弟,怎么能容忍她这般打骂羞辱?”皇帝冷哼一声,“若是有人敢这样对朕,朕早就一条白绫赐死了。”
后宫有那么多美人争着伺候讨好皇帝,对他无不臣服恭敬。所以他自然不懂孟世端的难处。
起先少年时,是孟世端先喜欢上的范氏。那时还是三皇子的孟世端常常喜欢骑马出去郊游,一次偶然,遇到了遭遇抢劫的范氏。她当时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以一人之力,对付一个劫匪,竟然生生将那劫匪打退。
这个女人,和他见过的宫中卑躬屈膝的女人完全不同。她身姿矫健,英姿飒爽,眼睛满是骄傲自信的神采,让年少的他怦然心动。
到时不顾先皇的反对,他执意一心求娶范氏,还因此与先皇吵过几次。
范氏虽出身世家,但门楣不高,加上她喜欢舞刀弄剑的,与皇家的人合不来,所以除了必要时候,很少和皇亲贵族打交道。包括皇帝在内的皇家人也不待见她。
后来渐渐地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又有了一双儿女后,孟世端才发现范氏脾气的确不好。有时他回府晚了,她就疑神疑鬼,怀疑他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厮混,少不了一顿家法伺候。
久而久之,孟世端把委屈都攒在心里头。这次救驾进京后,他不愿立刻回蜀,也是想在京城多逗留逗留,好好放松一下。没想到,去青楼喝花酒时,还没来得及出轨就被抓了个现行。
皇帝听弟弟诉说这些年的遭遇,对那范氏更是愤恨不已,拍案道:“此等蛮横泼妇,岂堪做王妃!朕看还不如赐死,干脆利落!来人!”
侍立门外的侍卫应了个是,进门领命。
皇帝沉声下令:“赐范氏鸩酒!令她即刻自裁!”
“皇……皇兄!”孟世端连忙走下座位,拦住侍卫,转头对皇帝急道,“不可!不可!”
皇帝眼中掩饰不住的杀意,皱眉道:“有何不可?杀了她,你还怕找不到新的王妃?三品以上的官家小姐任你挑!”
“一日夫妻百日恩啊皇上!”孟世端扑通跪倒在地,叩头向上求道,“即便她不做臣弟的王妃,也求皇上留她一命!”
皇帝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弟弟,叹了口气。片刻后,亲自扶他起身。
“三弟,你这是何苦呢?”
“皇兄,臣弟……臣弟做不到……”孟世端忽然浑身一颤,狠了狠心道,“既然如此,不如……就休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