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几代帝王的矜矜业业,大周已然处于太平盛世,政通人和,国富民安。自开国以来,历代皇帝都十分提倡人人有田种,人人有衣穿。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
田分九等,依照人口分发,不管男女老少,一年一人口都有一亩田地,家中人口多的,一年下来分个七八亩农田都不成问题。
地税每年以男丁算人口征收每年收成的十五分之一,即便是普通农户,维持生计也是绰绰有余,商税则更简单,每户每年只需缴纳二百钱,不算人口。
而满二十岁至五十五岁男丁还可选择是否服官役,官役每月收入虽不高,但也有三十钱,服官役者可免税。
如此国情下,鲜少会出现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流连无居所的百姓。
而显然,跪伏在跟前瑟瑟发抖的两名乞丐,沦落至需要当街抢食,这是最让安成落意外的。
“你们为何需要当街抢食?”安成落缓缓问道,声音冰冷又低沉。
那两名乞丐跪伏在地,迟迟不敢回话。
吴擎几步上前,亮出自己剑,直指二人,冷声喝道:“说。”
两名乞丐身子一颤,他们本就是大周最底层的贱民,何时见过王爷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物,心里本就惶恐,年纪小的那个乞丐显然没见过这场面,被吴擎这一声恐吓,两眼一翻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老乞丐见自己的儿子晕了过去,不省人事,顿时大急,连连磕头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是我等贱民冒犯了您,可也是无心之过,求求王爷饶了我们父子二人,王爷饶命啊!”
“本王并没有说要降罪于你二人,你何必如此惊慌?”安成落眯了眯眼,神色漠然俯视着二人。
“冒犯了王爷,罪不可恕,贱民斗胆请王爷法外开恩,饶我们一命。”老乞丐惶恐不安的说道。
安成落沉默片刻,说道:“本王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本王问你话,你只需老实回答,若有半句虚言,本王决不轻饶。”
“王……王爷请问,贱民定知无不答。”老乞丐低着头回道,虽然他很想抬起头来看看当今的王爷长什么样子,但是他曾听人说,像这种王孙贵胄,最不喜被人看见,谁敢看就要剐了谁的眼,惊恐万分之下,他只能一直埋着头。
安成落神色有些阴沉,有乞丐那便说明,有些地方甚是贫瘠,更甚者便是有地方官员打压民众,在其位不谋其政,搜刮民脂民膏,以至于民不聊生。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道:“我大周今年并无灾祸,更无战事,国泰民安,以我大周例律,每人都可以领得良田,你二人为何需要沦落至此般模样?”
“这……”老乞丐犹豫的支吾了起来。
“老实回答!”吴擎的剑尖离那老乞丐又近了几分,惊得他大汗淋漓。
“吴擎,莫要吓坏了他。”安成落冲着吴擎抬手道。
吴擎闻言,冷冰冰的睥了老乞丐一眼,手腕一转收回了剑。
老乞丐见那把悬在自己脑袋上的剑终于没了,如释重负一般轻呼了口气,委婉道:“王爷,贱民若是如实回答,您会为我们做主么?”
“你说,本王自会为你们做主,你们也不必自称为贱民,我大周讲究的是黎民百姓人人平等。”安成落淡然道。
“多谢王爷。”老乞丐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呜呜然道:“贱……草民昝大钱,来自汝州,草民一家本是汝州下辖县定台县人,可是近几年,定台县县令无端加税,许多人不堪重税,已然家破人亡。”
“去年更甚,县令赵登元明目张胆的把下属县百里十乡的田地全数收回,许多人没了生计,只能背井离乡,打算投奔远亲。”
老乞丐越说神色越是激动:“草民本来带着一家五口人,打算前来京师投奔我爹昔年的好友二大爷,可是路途遥远,路上妻儿又感染了风寒,为了治病花光了所有的盘缠,最后草民的妻子还有另外一儿一女,都是在路上不是病死便是饿死。”
“草民和仅剩的大儿子昝小钱一路靠着乞讨总算是千里迢迢来到了京师,可是打听之下,却是才知道我二大爷数年前便已经搬离了京师,如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们二人无依无靠,草民的儿子实在是饿极了,草民只能无奈当街抢食,只求能让儿子填饱肚子。”
老乞丐说着已经潸然泪下,街边的民众早已听得义愤填膺,纷纷叫骂。
“真是太过分了!”
“狗官!”
“大周例律何以严谨,居然会有人如此明目张胆,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身为父母官,不思为民为国,居然做出此等人神共愤之事,这种人怎么还活着!”
安成落看着街道两旁破口大骂的百姓,微微皱起了眉头,丰时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王爷,汝州好似就是正光侯的封地。”
安成落闻言眉毛一挑,前面正商讨着要拿正光侯开刀,如今上天又恰巧把这两个乞丐送到自己面前,看来正光侯的恶行,是真的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不过光是听着老乞丐的遭遇,心里便升起一股无端的怒火,让他有种迫不及待的想要将正光侯就时正法的冲动,更何况深受其害的百姓。
但他知晓,忍不住一时冲动,便会破坏了大好的局势,甚至会乱了他的节奏。
“定台县令如此欺民,你们为何不报官?定台县上不是还有太守吗?难道就连太守都治不了他一个小小县令?”安成落皱眉问道,
老乞丐摇摇头,苦笑一声:“正所谓官官相互,赵登元只是一个县令,若是没有上级官员受命,他哪里敢那么明目张胆,我们百姓人小力微,根本就斗不过地方官,最后只会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简直是岂有此理!”安成落是真的怒了,啪地一下直接将轮椅的木把手拍烂。
街上两旁的人见安成落发怒,都忍不住的缩了缩脖子,一股无形的压力似乎骤然压在他们的头顶,压的他们就连喘气都觉得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