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玩家大批下线吃瓜的功夫,姜若得以在光天化日之下从容穿越城区,掠过尸体无数,最后在城郊墓地找到了那片埋葬过自己的土地。
他踩踩脚下的土,还是松软的,于是徒手就刨了起来。一片尘土飞扬后,成功和安详睡在坑里的周周大眼瞪小眼。
虽然姜若这趟就是来找她的,但果真找到的时候还是惊为天人了:都多少天了?这般定力,睡神降世也不过如此吧?
周周眨了眨眼睛,大意约莫是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朕要睡觉。
姜若秉承一贯先动手后动口的原则,直接把她从坑里拖出来,“我现在不说是过街老鼠但也差不多众叛亲离,只能来找你帮忙了。”
周周抖抖土,抹一把脸,豪迈地挥挥手,“好说好说。事情是大家一起做的嘛,后果当然不能兄弟一个人扛。”目光炯炯,看来她对土地爱得也不是那么深沉:“说吧需要我做什么?兄弟定然”正要许下更多豪言,看姜若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周周忽然就有点方,把后半句话憋了回去。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小白鼠一号了。”姜若说,“同志,组织需要你。”
二人回到t细胞研究中心遗址,划拉划拉碎石,勉强清出一片立锥之地;再扒拉扒拉废墟,从众多开裂的试管里面捡出底还在的,把弯了的针头掰直;收拾了实验台,翻出盏酒精灯,重装一下山寨显微镜,总算凑出半套装备。
设备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造成腐败血液病毒肆虐的罪魁祸首:抗体血清。
t细胞研究中心斜对面有一个卖鱼的店,当然如今也已经人去楼空;姜若从晾着的一排咸鱼里面找出一条,剖开鱼肚子,取出了藏在里面的抗体血清,上标爱因斯坦莱布尼茨哥白尼伽利略等等,俨然一管不少,显见是早早藏好的。
“哇,”周周惊叹,“古人鱼腹藏剑,你是鱼腹藏毒。”看姜若把血清排成一排,跟损毁程度不一的实验器材放在一起,不由搓搓手:“有种满清十大酷刑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姜若抄起一根炭笔,在半焦的墙上画了一张表,名曰“最后的晚餐:十三小白鼠dna配型”,这是指十三个参与抗体血清实验的t细胞员工。原本报名实验的有二三十个人,但一多半因为不能适应实验过程中的各种血腥症状而中途退出了,只余下十三勇士坚持到最后。
“爱迪生提取过赤基因;爱因斯坦提取过九尾狐、羊基因,哥白尼伽利略......莱布尼茨的基因什么成分?”
周周:“跟我一样,纯人类。”
姜若闻言差点把笔给摔断:“还有人玩到现在都没有进化过的?”
“残疾人的心情你不懂,”周周不无沧桑地感叹,“你们玩游戏是为了不做人类;我们玩游戏是为了做人类。”
姜若叹一口气,在莱布尼茨那一行写下“人类”,说服自己接受这个坏消息:这意味着莱布尼茨号病毒的插入位置必然在人类的基因组中,具备最可怕的感染性。
接下来的洗基因计划就很直接了:把一管血清注射给小白鼠周周,然后立刻挂她一次,等复活后观察是否依然有出血症状,若有则意味着真感染,这时候就开始启动洗基因疗法,尝试提取不同怪物的基因看看能不能把致病的dna片段替换出去。
这种堪称穷举的方法,实验量之大,根本不可能在游戏中完成,所以姜若只是打算收集几组初始数据,通过模拟计算找出洗基因方案,再回到游戏中证实。
一管血清打进去,周周下意识抖了抖:“我好像感觉全身有点凉凉的?”
“心理作用吧。”姜若不以为然,排出一把刀一根绳,“照说应该再来一杯毒酒,但是为了防止干扰实验,这个选项就算了。你挑吧,想怎么死?”
周周想象了一下被勒死时眼球突出的行状就哆嗦:“还是刀吧,你保证一刀到位不补刀?”
“可以。”姜若说着抄起了刀,在手里转了转,比划了一下,好像不太顺手;他踌躇一下,掰着周周的肩膀给她转了个身背对自己,觉着这样捅人舒服多了;找了个避开肋骨的位置,手起刀入一刀毙命。
在姜若蹲尸体等周周复活的时候,远在秋城的木轩沈攸师兄弟正在开组会。
木轩在台上报告,沈攸坐在顾炎教授旁边一起听。讲到一半,木轩已经被打断三次纠正不严谨的表达,而沈攸从始至终不发一言。顾教授终于拍桌子了:“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一个讲的一个听的,通通心不在焉!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惦记着游戏是不是?姜若要推他的算法,你们帮忙可以,别打着这个旗号荒废自己的课题......”
沈攸终于憋不住道:“顾老师,您知道姜师兄的事情了吗?”
顾教授愣了愣:“什么事情?”
也对,因为当事的双方皆拒绝采访,现在还没有正规媒体报道过事情的始末。腐败血液事件还处在江湖传说的阶段,而顾教授自然不会关注这些个论坛八卦。
木轩顿了顿,“老师,您也看出我今天实在无心报告,不如我给您讲一讲最近发生的事情吧。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希望得到您的意见。”
事实上从周周明言抗体血清是她和姜若故意引导的产物之后,木轩和沈攸都在等姜若的一个解释。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们曾经含蓄地把事情透露给大师兄。大师兄说,纠结撒子咯?这个病毒是不是已经引起医学界兴趣了?那不是好事吗?什么金叶?这个公司不行了换个公司咯?
大师兄直奔主题的脑回路给了二人些许安慰。他们听懂了大师兄的意思:重要的是正确的结果,而不是正确的动机。
在他们已经准备好原谅二师兄的隐瞒时,没有想到,一段谈判视频和一番自我陈述在论坛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姜若再次抛出了一颗炸弹,炸出无数陈年往事,和更多的隐瞒。
二人于是完全懵逼了。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这种感觉就像你已经准备好原谅一个男人找小三,结果发现他还有小四小五小六......
两人都是单纯到有些天真的纯粹的科研人员,学业顺风顺水,生平最大的挫折只有女人。他们无法想象孤儿院和少管所,无法想象用二十年寻找失踪母亲的绝望,更无法想象一场蓄力二十年的复仇。他们忽然不知道怎样和姜若相处,这个最熟悉的二师兄在一夜之间变得无比陌生。
和过去一样,在迷茫的时候,他们习惯性地向导师寻求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