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歌在听到子规如此说后,歪着头朝子规看了半晌,目光中透露出满是思量的意思,他显然不是在思量子规说法的可行性,而是在思量子规说这话的用意了。但他在看了半天之后,也没有搞懂子规到底的意图,他最终也只好耸了耸肩,依了子规的法子。
而其实在场除了风家的几人之外,余下的人都对子规的方法并不苟同。风家因为担忧于他们自家保存下来的古迹遗迹,此时古迹遗迹有幸逃了丹歌魔爪得以保存,他们自不会思量太多,心内多是在庆幸的。
而余下的这天子王响等众人则不同,他们是真正照着子规的法子在思考的。照着子规的法子,所谓退而求其次,他们若是验证了鳞屑浮空的原因,其中或与人气有关,或与人气无关,这结论其实并不要紧。
得出结论之后他们再准备探寻其元阳真火来源之时,最终还是要回到这片空地来的。而在这片空地上能施展的活计,还是只有破坏罢了。所以众人都在好奇,子规想的这法子,让众人在外头白白兜一个圈子,是为了什么呢?
“莫非在此期间……”天子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在众人离开之后,这里空无一人,恰是可以下手的时机!子规这一招,是要调虎离山?我们若是从旁配合,寻个由头半途中悄然折回……哼哼!是个妙法!”
而与天子同时有此想法的人,竟是由清杳居此来风家十二人占了大半。这当中只除了实力不济的李尤沈灵儿沈星儿祁骜,还有个丹歌的例外。
此时,一行二十一人已经照着子规的意思,前往风家有代表性的三处鳞屑浮空地界。三地当中,祭坛为火,染坊、菊水为水,而祭坛最远,最是人迹罕至。于是子规定下首程,正是要到祭坛去验一验人气的分布,顺势验一验那里的火力情形。
验证火力的情形确确实实只是顺手之举,风家那坑洞内元阳真火的旺盛,遗迹其中洞壁的皲裂出现,都应在鳞屑浮空之后。虽然众人没有证据,也下不了定论,但其实众人心内已经默定元阳真火当是影响鳞屑的关键因素。
子规对于风家的布局清楚,这前往验证的法子又是由他提出,所以他自告奋勇,做起了领队,丹歌就和他一起在队首同行。丹歌此时嬉笑道:“先验元阳真火,后验火力情形。看来事情已有定论了,这事情必定与火有关呐。”
“你装无知的样子一点儿也不讨喜。”子规翻了个白眼,道,“你明知道元阳真火实是人气,并不是具形的火焰,怎么还将二者混为一谈?!”
“彼此彼此。”丹歌笑道,“相比于我,也有些人明知道我们众人心内早已默定了鳞屑浮空大几率与人气有关,却非要兴师动众地白白走这么一程。验证一个其实摆明了的结果,这所谓验证,却不过是消遣罢了。
“而等验证完毕,我们旧事重提,再说起那坑洞内元阳真火的来源,验证那元阳真火的来源,那时我们就有了变通的方法了吗?我们还是有两个设想,那元阳真火或是烧结土中,或是藏在地下深处,由裂隙逸散。
“这两样验证的法子,还是要靠风家的舍弃,要么舍弃风家镇族之宝的燧木,要么舍弃那个坑洞的完形。你难不成指望着风家在随我们绕了这一圈之后,就豁然开朗,愿意舍弃了这二者其中哪样东西吧?他们对那没把握的事情从来谨慎,不然也不会在之前错失了诱惑祁骜的时机。”
丹歌的说话声音显然不小,他和子规身后更从着的那天子王响苏音等一众人等,都是竖耳聆听着,咋么着他二人话语中的滋味。而这些人之后的风家几人,则在窃窃私语之中。
子规答道:“虽说我们几乎默认鳞屑浮空与人气有关,甚至我心里头也是这么想的,而照着往日的结论来看,我的预见设想,一般就是定论。但这终究是没准儿的事儿,也许这一回我们大伙就都不准了呢。
“此番验证,未必为了推翻结论,单是验证了实际情形和我们的设想相符,则以后再用这一条的时候,就不必在心里头多打个疑问了。而元阳真火的验证,我们可以践行的只有风家家主的那一个设想元阳真火藏在深处,由裂隙逸散而出。这验证……”
子规说着忽然话锋一转,摆手道:“其实你不要将这元阳真火的来源验证之事当做我们这些外来者心中的紧要事情,我们说到底是外来人,便是这事情最终没个解决,我们甩手而去、一走了之,离了这风家我们对这里的情形再有猜测也不会有什么心忧。
“风家人却不同,这事情发生在他们朝日生存的地方,他们穷究其中因由的心,比之我们更加急切,他们更希望破解自己家族的变化,一朝不解,便如鲠在喉。”而他们又不是傻子,他们应该也清楚我们出来绕行这一遭,不过是消遣时间罢了。”
子规朝后头扭脸看去,越过身后的几人单看风家窃窃私语的家主风和及风标、风桓、几位长老,点了点头。“我何尝不是在为他们争取时间,他们自己要有个定论,就省得我们软磨硬泡,做那不讨喜的事儿了。
“这偌大的家族,验证个元阳真火的来源,应该是有其他的招数才对吧。或许施展起来总要些代价,但这代价风家应该可以承受吧。”
丹歌听着子规说着这冠冕堂皇的话,微微眯眼,将子规四下打量了一通,“不会吧?你的心思那么简单?虽然这是风家自己的事儿没错,但自打风家老家主以燧木为老青龙续命之后,风家的地位,就不再是私人势力了。
“这家族关乎天命,又有志士咸集,虽是私家,却多遭公事,这元阳真火的情形也不例外。以我对你有所了解,我不觉得你会把一个事物的判断完全交给一群并不靠谱的人,而自己撒手不管。其实在这个消遣耽搁的时光里,你必是要有所行动了吧?”
“哼。”子规白了丹歌一眼,“旁人走了没关系,我这个发起者走了,人家不怀疑我就怪了。但我倒也认同,这其间的过程,可比结论是要关键得多。”
子规这一句话,可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天子等人听到这么一句,俱是双目一亮,暗暗有了打算,“子规说他这个发起者走了遭人怀疑,旁人走了却没关系。又说事情之中过程比之结论更为关键,我们正在这过程之中,我们若找个由头溜走,继而悄然折回坑洞……”
天子等众人暗暗下了定论,果然子规是引蛇出洞,调虎离山,就为使他们有机可乘!
而丹歌闻听子规的话也挑了挑眉,继而不着痕迹地微微侧头,将身后天子等人的表情尽揽入目,脸上的表情玩味起来,“你这话里,似乎是意有所指啊?而似乎,我们的人都领悟到了。”
子规闻言却是一呆,“呃……”
丹歌看子规这个神情,就知道天子等人是会错了子规的意。丹歌凑近了子规,悄然问道:“你不是要他们动?那……”
子规将左手手臂一抬,悄然答道:“客人哪有在主人家乱窜的!在这个消遣过程里验证元阳真火来源的高明法子,应该是人还在这里,却并不耽误那一边儿的探究,而非他们这想当然的公然流窜。”
丹歌望着子规手臂上那白色的镯子,已经明白子规的意思了,显然子规不知何时,竟是在坑洞中留下了骨虫。骨虫有强大的咽头,能轻而易举地破开被燧木燃烧烧硬了的土地,而又因其身体微小,便是直接破开通路,横冲直撞,留下的痕迹也难以让人发觉。
那坑洞洞壁内的裂隙其实也不算微小,骨虫或许不需动用破坏,就能顺利钻入深入探究。骨虫又身体坚硬,除酸之外其余都是不惧,这保证了它有来有回,能顺利将信息带回。便是骨虫身死,也可带回一“有酸”的结论来。
“而在外面这一遭消遣的深意……”丹歌瞪了子规一眼,“敢情是要为骨虫的探究争取时间!等我们回去,或许也就是骨虫带回结论的时候了!你呀你,我就知道你没那么简单!可我们身后这些跃跃欲试的家伙们怎么办?”
子规却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由他们去呗,风家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没有防范呢!而且他们当中除了沈灵儿天子曾常在风家走动、李尤苏音对风家有所了解以外,其他的人都是首次到这里来,他们便是找个去厕所的由头,风家也一定是要派人带路的。他们没什么时机的。”
“只但愿如此吧。”丹歌叹道。
在丹歌子规两人盼着天子等众人不行动时,天子等人却各自心头有了打算,预备着要有所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