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铎并没有称赞林思远，也没有一张嘴就责怪他，民众们犯下的错事嘛，没必要牵扯到旁人。
“林县令。”
他嘴角噙笑回以一礼。
城门前，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哪怕彼此都知道要说的是什么事，但还是把人请到县衙去坐着和气商谈为好。
“你们自去找吃喝。”赵铎道，阻拦了涌涌跟随的众人，只点了两个亲卫相随，柴将军亦是被丢下，“还需要柴大哥多多看顾。”
看顾什么，赵铎没有明说，柴将军知道，是让他看着城中的动向，以便能够及时提供支援，让那几个被困在城内的弟兄能够趁乱而出。
当然，如果能把那些尚未来得及运出去的兵器一并运走那就更好了。
“世子，请。”
待赵铎说完，林思远才伸手做请，同时暗松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个世子说话做事还算有规有矩，面相也生得和善，想来坐下来好好说，那些不懂事的民众在淮南闹出来的事就可以大化小，小化了了。
……
淮南世子带着兵马前来朝阳的事自然不可能瞒过就在县衙住着的顾渊的耳朵，林思远也知道这个，早早便派人过来传了话，说是些许小事，不劳顾司隶费心，他便没有再去理会。
倒是卫里哼了声：“老大，先前我还觉得这个林思远是个拎得清的，现在看来，这完全就是我的误判！”
他哪里是拎得清，他分明就是糊涂虫，明知道外面那些人做了错事，淮南要追究不休，他还一意偏袒那些人，简直是是非不分，帮亲不帮理！
“不过淮南世子应该也不是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好相与吧。”卫里又笑。
先帝为了防止再出现淮南兵变一事，早早将好好的淮南三分，虽然分出来的地盘的掌权人还是赵氏一族，但他们都知道，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是三虎呢。
明明是亲兄弟，却谁都不甘心就这样把淮南王的位置交给别人来坐，多年来一直明争暗斗不休。
那个看起来一心求道炼丹的淮南王也不是好相与的，不然这淮南王的位置，又怎么会让他坐了这么多年？
只是可惜了，就算他们窝里斗得再凶，他们在对外的时候也是一致的，就连他们卧虎，都没办法在淮南安插属于自己的人。
所能知道的关于淮南的事情，也比其他人多不了多少。
“我去看看淮南世子。”
卫里甩掉手里刚摘下来的嫩叶，拔腿往外走。
记不清是哪一年的年节了，淮南王没有带儿子女儿前往长安，只带了足足几辆马车的贵重礼物前去，北风吹动车帘，他站在长安街边曾有幸看过一次淮南王的脸。
至于淮南世子，他倒是至今也没看到过。
画像还是见过的。
相貌生得很好，却远不及老大。
“站住。”顾渊道，“别在这个时候去挑事。这件事交给他们自己去解决，我们要做的是追查那些兵器的下落以及..那些人是什么人。”
余下的，不该管就别管。
何况林思远不是都来打过招呼了吗？
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我就是去看看。”见顾渊不信，卫里忙竖起手指发誓，“真的，我发誓，我就是好奇淮南世子长什么样，所以想去看看，开开眼界。”
唔，这样啊，那就去吧。
顾渊摆手示意他去。
卫里欢天喜地：“多谢老大！”
他展开双臂哼着歌儿像只蹁跹的蝴蝶飞走了。
留下顾渊一人独坐窗前。
身后有风拂过裸露在外的脖颈，带起阵阵凉意，下一刻，就有一只手从斜刺里伸过来，拿走了先前卫里洗干净送过来给顾渊吃的果子。
咯嘣咯嘣的声音传入耳内，顾渊转过了头。
抱臂站着，一条腿随意曲起放着的池鱼冲着他招了招手，“嗨。”
顾渊挑眉，这个女孩子还真是胆大得很啊，出入他的地盘这么随意不说，还敢拿他的东西吃..
“你就不怕我在那上面下了毒？”
鬼使神差的，他问出了这句话。
池鱼张口咬果子的动作一顿，旋即笑眯了一双眼道：“谁会没事给自己下毒啊，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一心求死。”
顾渊还是头一次听到活得不耐烦了还可以这样用，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但笑声很短促，一下便消失了。
舒展的眉眼又重新恢复成先前冷若冰霜的模样。
池鱼端详他一刻，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他被自己说的话撩得面红耳赤的模样，霎时眼底的笑意更浓。
“你来这里做什么？”
顾渊没看到池鱼眼底的笑意，或许说是看到了却不在意，管她笑什么呢，总归是和他无关，他还是问些和他有关的事更好。
池鱼将吃剩的果核朝着窗外一丢，拍拍手道：“来找你打听消息啊。”
她走到顾渊对面坐下，看到小几上还摆着一盘精致的点心，双眼一亮，伸手就要去抓，点心却在这时被一张干净的绣着莲花的帕子盖住。
“喂，喂，顾司隶，不至于这么小气吧？就因为你的一句话，我大老远的从宛县马不停蹄的赶到这里，觉没睡好不说，现在要吃你一块点心，你都吝啬得不给..这要是传了出去，你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嘴里说个不停，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两根手指拈起帕子就要放到一边，顾渊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把手擦一擦再拿。”
刚吃过果子呢，手上肯定还沾着果汁，这一伸手拿糕点，铁定是要让糕屑沾上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好说好说，池鱼一笑，手指利落的转了个方向，帕子覆盖手背，来回擦拭一番后她举起双手在顾渊眼前晃动两下，道：“这下可以了吧？”
顾渊嗯声，收回护着点心的手，把点心朝池鱼的方向推了推。
池鱼咂咂嘴拿起点心，咬了一大口。
嗯，果然好吃。
她一手扶着小几边沿，蜷起两条腿不住的抖动，口中还连连道好吃好吃。
顾渊摇头，这浑身上下哪里有半分第一杀手的影子，分明就是个稚气未脱还贪吃好玩自来熟的小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