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有很多有名的小吃,可赵铄最喜欢的就是那家并不怎么出名的张记甜糕。
或许这样说不对,很多年前张记甜糕在寿春还是很受欢迎的,可随着张老太爷年岁渐大,家中儿孙却又都认为一辈子做甜糕卖甜糕没出息,不愿意跟着张老太爷学这门手艺,是以到如今,像赵铄这样小一辈的人当中,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城南巷子的张记甜糕了。
而且张老太爷年纪越大脾气越古怪,儿孙虽多,却都不愿与他同住,他倒也乐见于此,自己搬出张家到张记独住,养了两只猫一条狗,平素没事就在院子里晒太阳看猫狗追逐打闹。
若是实在闲得手脚发慌了,就会动手去做甜糕。
张记甜糕的价钱也因此比以往高了好几倍,毕竟物以稀为贵嘛。
钱这个东西,身为淮南郡主的赵铄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能不能在想吃的时候吃到自己想吃的东西,为此,她可以付出远高于市场价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价钱。
但在这世间,钱并不是能买到所有东西的,譬如说张老太爷的心血来潮。
如果张老太爷今日没兴致去做甜糕,那就算是赵铄送一座大宅子给他,他也不会动手去做,除非能哄得他高兴。
哄人这种事,赵铄向来拿手,张老太爷非常喜欢她,每次见到她都会乐呵呵的去给她做甜糕。
可现在她不能出去,别人打着她的旗号去,张老太爷也不会相信,那就只能青萝亲自去。
只有看到青萝,张老太爷才会相信是赵铄要吃甜糕。
其他换了谁都不行。
和这种老头子打交道也很让人头疼的,青萝叹口气,“婢子这就去给郡主买。”
赵铄闻言笑弯了一双眼。
“城南巷子的张记甜糕很好吃吗?”
青萝前脚刚走,君墨后脚就从搭了秋千架的大树上探出了头。
“很好吃啊。”赵铄转身抬眼仰望他,“等我能出府了,我带王兄你去吃啊,张爷爷很喜欢我呢,每次都给我做好多。”
君墨翻身从树上下来,树叶似是舍不得他,跟着落下来几片。
“他们为什么不让你出府?”
“因为外面的灾民啊。”赵铄道,“王兄你知道的吧?去岁青州先是遭了大雨,后来又闹疫病,等到好不容易把疫病控制解决,青州又干旱了。这一干旱,田地颗粒无收,青州百姓没了足够的粮食过冬,朝廷就下令让他们来我们淮南了啊。”
“还好昭武帝没有昏了头,直接让我们淮南出钱出粮出力去养别的地方的民众,让人从巴蜀运了米粮过来..巴蜀的米可真是好吃呢。”
赵铄砸吧砸吧嘴。
“不是给灾民们的吗?怎么你也吃了?”
许是因为和灾民抢吃的这事说出来不光彩,赵铄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一点点,真的就这么一点点。我只是想知道巴蜀的米和我们淮南的米有什么差别,所以就偷偷尝了一点点。”
少女伸出的手指白嫩纤长,本就生得明媚的容颜因着歪头说话的动作变得更加娇俏可爱。
君墨眼神变得柔和,语气宠溺的道了声你啊,就再也没说别的。
也不需要说别的。
“王兄..哎呀,你也是王兄,那个也是王兄。”她吐吐舌头指了指王府的另一个方向,“你们没碰在一起倒还好说,可既然是一家人,早晚都会碰在一起的,到时候我喊王兄,都不知道我在喊谁。”
“要是按照你们的年纪大小喊大王兄二王兄又总觉得怪怪的..有了!”她拍掌一笑,“要不然以后我叫你小哥哥吧,这样也好听。”
“你高兴就好。”君墨道。
赵铄拍掌拿定主意:“那就这么定了,我叫你小哥哥,叫王兄还是王兄。”她推着君墨往后坐到秋千架上,“小哥哥,你坐这个,我来推你。”
君墨刚要拒绝,赵铄就已经蹬蹬几步绕到他的身后去,问道:“小哥哥,你别害怕,我会推低一点,等你适应了没那么害怕后再加大力气。不过我们先说好哦,一盏茶后换你来推我。”
“小的时候我最喜欢玩这个了,可是王兄总是很忙,每次陪我玩都玩不了多久,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要是还有一个哥哥就好了,这样一个哥哥负责学习如何打理淮南的事务,一个哥哥陪我在淮南四处胡闹..没想到现在真的实现了!”
虽然时间晚了一点,但也还好。
他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玩耍。
眼前的视野忽然变得开阔,渐渐将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抛到身后,也渐渐看到王府里更远处的绿树红花假山流水屋檐长廊,旋即视野又变得狭窄,慢慢只能看到眼前的庭院百花蜂飞蝶舞,再然后身体又被重重带飞,先前看到的景象再一一映入眼底...
“小哥哥,好玩吗?”
“小哥哥,还要我再用大一点的力气吗?”
“小哥哥..”
君墨唇角笑意扩大。
等到再一次落到最低处时,他伸长了腿停下了秋千架。
“小哥哥?”
赵铄不解,这还没到一盏茶的时间呢,难不成是小哥哥觉得不好玩,不喜欢玩这个?
那要带小哥哥去玩什么呢?
这里就这么大点地方,好玩的只有这个了,外面倒是有很多有趣的,可是王兄他们不让她出去...
“我来推你吧。”
君墨起身绕到秋千架后,扶住秋千,示意赵铄去前面坐。
“小哥哥你坐吧,我经常玩这个的。”
“不是说一直很想和哥哥一起玩这个玩到吐吗?”君墨道,“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
这样啊,那好吧。
赵铄欢喜坐到秋千上。
身体飞向蓝天,柔和的风拂过面颊,发丝裙摆全都随风飘荡。
赵铄咯咯笑出声,笑声随风传出很远。
……
“世子。”雷霆飘落书房,恭敬垂首站在赵铎面前,“人就在郡主的院子里,我刚才看见了。”
或许应该说他们是互相看见了。
在秋千摆荡到最高处的时候,他看到了君墨,君墨也看到了他。
“他在做什么?”
赵铎毫不意外。
毕竟人先前就是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去到的卿卿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