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手不空的官兵们从这家出来,转手又进了另外一家。
看了先前那些人家的遭遇,后面的人家渐渐动起了别的心思,他们竭尽所能的往自己的身上,往不易被察觉找到的地方藏东西,以期能够留些东西来支撑自己以及家人过完这个冬天。
官兵在搜刮的时候发现了不对,但也只是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少,并没有对民众进行搜身,这让惴惴不安的民众暗暗松了一口气。
等到官兵把这条巷子里的人家全都挨着进去了个遍,抬脚离开去往别的巷子时,民众们才如释重负的一屁股坐在冷硬的地上,想着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都别想了,官爷们不是说了吗,这些东西只是暂时征用,等到战事一了,就会还给我们的。”
说什么玩笑话呢。
拿走的那些东西是粮食财物,不是锅碗瓢盆,暂时征用后还能剩下?
不过是这样说说罢了,只有傻子才会当真。
“再想也没用,大家还是起来回家去吧。”有人起身拍拍屁股上的雪,“就当是我们在为长宁侯为大周做贡献了。”
“南越那些人也真是可恶!长宁侯分明是奉命带着贺礼前去南越恭贺新王即位,顺道震慑那些想要趁此机会谋夺南越的反贼。谁知道他们竟然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扣在了长宁侯头上,还说什么是长宁侯主动挑起两国争端..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另外一人也跟着起身,一面嘀咕一面摇头往自己的家门走去。
竟然不是长宁侯挑起的战事吗?
大周和南越之间的战争原来是这样发生的吗?
民众们疑惑又恍然。
可就算事实如此,长宁侯手下的人也不能就这样拿走他们的粮食财物啊,他们冬天要怎么过活?
民众们愁眉苦脸的四散开去。
穿着兵服的男人们却在朝着一个地方围拢。
那是城门的方向。
“终于要走了。”伙计拿着抹布借着擦门的动作踮脚张望着,“可算是走了,千万不要再回来了。”
老大不心疼,他都替老大心疼,那些可全都是钱啊。
他们起早贪黑忍受来往客人的臭脾气才辛苦赚来的钱啊,就这么被那些官兵拿走了一小半,他光是想想都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有手掌蓦地落在伙计的肩头。
伙计颤了一下,险些跳起来。
待到看清是老板的时候,才又猛然舒了一口长气:“装神弄鬼的干什么,我没被那些官兵吓死,就要被你吓死了。”
“胆子真小。”老板呸声,满脸嫌弃,“我过来就是想提醒你,你不要这么眼巴巴的望着那些人,会让人误以为你是想他们再回来。”
怎么可能?!
伙计攥着抹布几步跳开,眼珠滴溜溜转着往四处看:“你可别乱说啊,我是在确定他们还会不会回来。要是折回来的话,要抢先一步把剩下的东西藏好才行,才不是巴巴盼望着他们回来呢。”
这样只会从别人手里抢走东西,连半分辛劳半分钱都没有付出的人,谁会盼着他们回来啊。
谁看到他们谁就要倒大霉!
“你最好当着那些人的面也敢这样说。”老板摸着下巴轻笑。
伙计当然不敢,但在这种时候他会承认自己不敢吗?
“我当然敢!”伙计道,“怕是你自己不敢吧?不过也是,这种话,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没必要当着那些人的面说,平白惹来一身祸事。”
见老板唇角翕动似要说话,伙计忙开口转移话题:“老大呢?怎么没看到他了?”
不只是老大,那个君墨公子也不在大厅里了。
他们去做什么了?
该不会是想着要把那些官兵拿走的东西重新拿回来吧?
那这样也太..刺激了。
不知道能不能跟着一起去,他可以帮着搬东西的。
老板努努嘴示意楼上:“那些人走后没多久就上去了,一脸的阴沉,我大气都不敢出。”
“那你刚才还好意思嘲笑我胆子小?”伙计乐了,“你自己不也是一样。”
老板摊手耸肩,理直气壮道:“是啊,我又没说我胆子大,所以我就是被老大吓得大气不敢出,怎么了?”
伙计无语。
他连面子都扔在地上不要了,他还能怎么样?
伙计弯身抱起从脚边跑过的小鱼塞到老板怀里,“别让它乱跑,我要擦地板了。”
那些倒霉蛋踩过的地板,他得重新再好好擦擦,不能让晦气留在他们的客栈里了。
而与此同时,客栈二楼最里边的屋子里,池鱼和君墨正相对而坐,低声谈论着关于近来发生在宛县的事情。
“那些人绝不可能是长宁侯的兵马!”君墨义正辞严,“大周人人皆知,长宁侯治军极严,又很是爱护百姓。就算与南越战事吃紧,军中粮草不够,他也绝不会让手下的人跑出来抢夺百姓的东西!”
这种行为,根本与山贼强盗无异!
长宁侯怎么可能会这样做?
“你很了解他?”池鱼瞥了一眼明显情绪激动的君墨。
君墨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胀鼓鼓的腮帮子迅速瘪了下来:“都是听说而已。”说罢他又重新挺直脊背,“但我相信这些传闻都是真的,所以绝不可能会是长宁侯派人这样做的,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所以呢?
他们是要去查这其中的蹊跷吗?
池鱼以眼神询问。
“难道不查?”君墨反问,“你能眼睁睁看着一代名将的清誉就这样被毁了?”
池鱼垂下眼睑:“关我什么事?”
她又不认识什么长宁侯。
不过..
那些人拿走了她的东西,想想是该让他们付出点代价的。
“查查吧。”她改口,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左右闲着也是闲着。”
……
冬日堆满积雪的小山坡上站着两个人。
一人穿着银甲,双目如电,身后红色披风如旗帜猎猎飞扬,一人裹着大氅,火红色的狐狸毛围在脖颈上,衬得那人更是面如冠玉。
“长宁侯可是听说了最近在益州荆州境内发生的事?”
裹着大氅的顾渊问道,旋即打了一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