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哥,你们干嘛呢?”
沈浪开口询问我与春亭在这里做什么,春亭给我递了一个眼神,随口找了个理由应付过去,众人不疑有他,继续兴高采烈的参观着这千年以前的天下粮仓。
可我经过刚才春亭的举动,注意力却早已不在这里。
虽然春亭并未说明,不过我清楚,他果然还是有着自己的秘密。
想来春亭之所以留在黎阳,正是因为这黎阳有他所需要的东西,或者说有他所想要了解的线索。
而这样东西或者说这样线索,就连春亭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在哪里,所以才会有刚才的一幕,他需要我手中鬼谷环令的感应,来确定到底哪里才是他所要去寻找的地方。
既然如此,我相信,在合适的时机,春亭一定会给我一个我想要知道的答案。
由于这遗迹占地过于庞大,所以众人商议之下决定更改原本的计划,今日就不赶往下一处古迹,而是在这里游玩一天。
一众人等在这里玩的很是开心,互相之间似乎都忘记了雕像的事情,也忘记了关山与弱水,忘记了九鼎与十二金人,忘记了幽冥内乱,许久不见的笑容出现在大家的脸上,我看在眼中,心里却也有着几分欢喜。
只不过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知不觉间,天就要黑了,谢邪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开始催促我们回到住处。
“不早了诸位,该回去了,明天继续。”
虽然有些不愿,但是毕竟天色已晚,众人只能回到住处,当然,回去之前免不了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再一次见识到了谢邪的不同凡响之处,真的,每见一次就越感觉人生奇妙,我开始后悔当初答应他的承诺……
在饭桌上,春亭兴致不高,有人询问他只推脱身体不适,而只有我知道,他似乎有着重重心事,也许除了对我与凌轩之外无人能说。
酒足饭饱,众人回到住处各自散去,游玩一天都准备好好休息,而我却并未入眠,坐在屋中,等待着春亭前来对我诉说白日的事情。
果然不出我所料,入夜,春亭来访。
还未等我开口询问他白天意欲何为,春亭率先开口,第一句就让我出乎所料。
“在来黎阳之前,夜白见过我了。”
春亭并未对我解释夜白是谁,想来是夜白见他的同时,也对他说出了与我见面的经过,我记得夜白说过,曾经我们是认识的,而现在却互不相识,好奇之下开口问道。
“我记得他说你同样丧失过记忆,难道你还认得他?”
春亭脸上同样带着疑惑,对我的回答不似作伪。
“不识,但却倍感熟悉。”
“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告诉我一些事,一些据说是从前的我做过的事。”
“然后呢?”
“如果他所说不错,这黎阳有一处与你我有所关联。”
一番快问快答之下,我忽然想到一个不合常理的事情。
那日夜白在凌云塔中见我,我见到他时脑中的熟悉感与信任感异常明显,即便是这样,我对自己居然如此轻易就相信了夜白所说,现在回想起都觉得匪夷所思,而春亭如此谨慎之人,为何同样会相信这从未谋面之人?
想到这里,我直视他的眼睛,想从中找出真相。
“若是我相信他还情有可原,可你这么多年见多识广,按照道理来说,不应该如此轻信他人。”
“渗入血脉中的熟悉,做不得假。”
春亭并未躲避我的目光,而是同样与我对视。
“况且我自己亦早有察觉,我似乎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只不过一直以来没有寻找的方向。”
看来夜白所说应该不是假的,春亭自己也对他的记忆有所疑问,只是从前并未有过机会探究。
春亭沉默了一会,继续开口说道。
“我的记忆一直都是不完整的,在我之前为数不多的记忆中,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护你周全,助你找回自己的记忆。”
“而现在,我似乎想起了一些,比如我是谁,又比如一些从前我留下的后手,只是太过耸人听闻,我需要一一去证实。”
看来春亭的状态比我想象的还要差,人生在世不过百年,再刨除儿时年幼无知,剩下的还能有多久,他居然连这些都忘记了。
“你留下的布置又能有多久,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区区几十年的事情你居然都不记得了。”
春亭听我所说,脸上忽然极度纠结,犹豫了许久,不敢确定的开口。
“如果……如果我感觉没错的话,恐怕这些布置应该已经不止千年。”
从前,他留下的布置,不止千年?
这几个关键字真的是突如其来。
春亭虽然未曾说过自己的年龄,可是怎么看都正值壮年,如果不是他脸上那经常出现的沧桑感,即使说他还是青年想来也没人会有疑问。
可如果他刚才所说,在我的理解中没有出现偏差的话,难道他千年前就为今日做好了布置?
权倾天下,富可敌国,这是我在赏春亭对春亭的第一印象。
关山魁首,手眼通天,这是我在杨广衣冠冢中对他的第二印象。
而经过一系列的事情过后,春亭高深莫测,仿佛无所不能的形象,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我前行路上最重要的依靠。
而如今,他却说他存在的意义就是护我周全?
他还说自己在千年前有过布置?
他到底是谁?
春亭见我震惊的样子,知道我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苦笑一声对我说道。
“我也知道我的记忆有过缺失,却从来没有找到过任何从前的痕迹,直到夜白找我之后,与我说了一些据说是我从前做过的事情,虽然听起来难以接受,不过我的记忆似乎隐约开始浮现。”
我忽然笑了,笑的春亭皱起了眉头,看着我面带疑问。
“别误会,我不是笑你,我是笑你和我。”
“我倒不是怀疑你,既然我这样的小人物都被你们说成宿命之人鬼谷转世,你这样手眼通天的人再有个别的身份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只不过没想到,我们居然成为了一类人,一类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可怜人。”
春亭听我说完,自己也笑了,只是笑容中又带着那熟悉沧桑。
“是啊,没想到,我和你居然成为了一类人。”
我同样一阵唏嘘,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是最可怜的,莫名其妙就成为了什么宿命之人,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惦记我的性命,而我自己却毫不知情。
事到如今才知道,原来不止是我,春亭其实同我一样迷茫,同样是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可怜人,只不过他一直以来的威严掩盖了心里的脆弱与迷茫,夜白的到来正是那根引爆他的导火索。
直到现在才发现,其实我们都是一类人。
同是天涯沦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