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苏在一起这么久,晨星早知道他精明厉害,李伯伯对自己超乎寻常的好,以他的聪敏,怎会没有怀疑过什么?
可是苏从来没有跟自己挑明过,记得自己初次去李奶奶的家里,李奶奶说要认她做孙女,苏当时就说,不如大家什么都放到心里,你们若是想她,逢年过节,我带她过来走走就是了!
现在想想自己真是迟钝,苏明显话里有话呢!他看出来了,但他不想让大家的关系走明路,他建议他们放在心里。
苏做事素来面面俱到,他这样说,肯定也认为,这是对大家都好的一种方式。
听胡玄宁、李慕羽、李慕庄说了这么多,晨星已经弄清楚了妈妈和李伯伯的那段往事,虽然有很多的遗憾和伤心,但也有不少让她欣慰的地方。
妈妈是个很替别人着想的女子,她默默地一个人回了老家,就是是真心想自己面对一切;而李伯伯也是个愿意负责任的男人,他为了娶妈妈也做了很多努力,自己的身世,没有她想的那么不堪。
她虽然一生下来就没有亲生父母的照拂,可是自己的姨父姨妈,对自己跟亲生父母一样,她很知足,也很感恩,在她心里,他们永远都是自己的父母,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至于李伯伯,她知道他是她的亲爹,她对他也有孺慕之情,可她也觉得苏的看法没错,大家不如什么都放在心里。
方才李慕庄跟她说起李慕羽时,一口一个“你爸”,李慕羽也一脸殷殷地看着晨星,晨星知道,李伯伯很想让自己叫他一声爸爸。
可她还是想告诉李伯伯,这声“爸爸”,她放在心里好了,她可以在心里把他当亲人,却不愿意明面上认了他,让人觉得她背靠大树,进而抹杀了她自己的努力;她也不想让李伯母为此丢了脸面、下不来台,再闹出什么事来。
晨星起身又给大家都添了茶水,很认真地对李慕羽说:“李伯伯,因为咱们的身份差异太大,过去我从来没敢想过,我会是您的女儿,现在我知道了,我为我有这么了不起的父亲而自豪。
只是,李伯伯,您的身份在那里,咱们如果挑明了的关系,一是有损你的名声,二也让李伯母难堪,更重要的是,我的外公、我的父母自幼便教育我,做人要踏实,一切都要靠自己,我一步步走到现在,每一步都是自己努力争取来的,我不肯让苏帮我找资源,更不想因为是您的女儿,让他人对我刮目相看。
所以,李伯伯,咱们还是按苏说的,一切都放在心里吧,咱们以后该怎么来往就怎么来往,只是没必要做给外人看,让外人都知道咱们的关系,好不好?”
晨星那句“李伯伯”一出口,李慕羽就知道了她的决定,她终究是不肯叫自己一声爸爸了。
可他也知道,这才是晨星,这才是月荷的女儿,不肯借光舞剑,连亲生父亲都不愿意攀附!
他也知道晨星的这个决定,并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可这比责备他更令他难受,如果晨星自幼在自己的身边长大,怎么会发生今天这种事?
从理智上来讲,他也知道,保持现状对大家都好,可是他对晨星、对这份亲情的渴望,早已超越了理智,他甚至想过,他愿意用今天的一切,去换一个跟年幼的晨星相依为命的机会。
他奋斗了大半生,做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如今回头看,令他始终难以释怀的,就是他跟月荷的这段情,他的事业再如何成功,都无法掩盖,他情感世界里的一片荒芜。
见师哥神色落寞,久久不语,胡玄宁知道他心里不是滋味,劝晨星道:“晨星,何必那么固执,这样吧,以后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你称呼师哥李伯伯,私下里,你就叫他爸爸好了!”
李慕庄知道弟弟心里的隐痛,也跟着劝道:“晨星,你不懂,你跟你妈妈在你爸心里有多重要,自从知道有你,我们都看出来了,你爸一下子就像年轻了十岁,你就听玄宁一句话,私下还是叫他一声爸爸吧。”
见李伯伯这样难过,晨星很是意外,只得跟他解释道:“李伯伯,就是一个称呼而已,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爸爸,这是咱们之间的秘密,不让外人知道,不好吗?”
“好,”李慕羽知道自己再要求下去,就是为难了女儿,他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说:
“这是咱们之间的秘密,你可以不叫我爸爸,但是你不要在心里把我当外人,你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一定要记着跟我联系,你要记得,爸爸只要有有一口气,都会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我非常渴望,成为你生命里的一个重要的人。”
“会的,李伯伯,”晨星很认真地承诺:“我会记着你的话,真有什么大事,我肯定会让你知道的。”
夜已经深了,晨星安排大家歇息,她一早收拾了楼上的房间,这会儿就请李伯伯住在自己的套间里,让胡玄宁住在她的房间隔壁的客房里,她本来安排李慕庄自己住在父母的这间套房里,她自己去住一楼那间小客房,李慕庄叫住了她,说:
“晨星,这个床这么大,你今晚就跟姑姑一起住,咱们俩再聊两句。”
晨星见她真心想跟自己一起睡,就同意了。
李慕羽进了楼上的套间,一眼就看出来这应该是女儿的闺房,而房间里的家具、摆设和屋里的设施,他能看出来,都是家里最好的,难怪晨星请他住这个房间。
陕省的经济发展状况,在全国范围里只能说是不上不下,这个地方,好多人还都有重男轻女的观念,可是晨星的养父母,对女儿却看得很重,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善良,另一方面,恐怕也是怜惜晨星的身世,所以对她格外好些。
晨星遇到这么好的养父母,绝不是幸运,而是晨星的外公刘老爷子家教好、挑女婿的眼光好,晨星的阿姨跟月荷一样,是个朴实厚道的女人,而她姨父江明顺,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好。
明天他要跟晨星一起去拜访刘老爷子,他知道,自己在老爷子的眼里,形象太差,且很难扭转他的这种印象,只希望老爷子能看在晨星的面子上,给自己几分薄面,别再不由分说地赶走他。
胡玄宁自己在老爷子那里吃了几次瘪,他也知道在月荷去后,师兄也偷偷过来祭拜过,有一次被刘家人碰上,差一点又挨了一顿打,觉得老爷子太不好说话,就跟师兄建议,他们还是自己偷偷去一趟好了。
李慕羽却不愿意这样,这件事是他平生恨事,他也一直想求得刘家人的原谅,只是根本找不到一个给老爷子解释的机会,如今老爷子已经快八十了,听说得过脑梗,行动已经不是很便利了,这次再不跟他解释清楚,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解释了。
如今得知他跟月荷有了晨星这个女儿,他更得放下自尊和面子,求得老爷子的谅解,让晨星的身份自此光明正大。
李慕庄跟晨星躺下后,跟晨星说起当年弟弟让自己到绥县的经过,叹道:“晨星,得知你妈妈要生,你爸不敢求我妈过来伺候她,就去找了我,我都安排好了,没想到出了意外,有人设计我崴了脚,等我过来的时候,收到的就是你们母女俩出事了的噩耗!
我赶紧去找你爸过来,可是一切都晚了,你爸当时就崩溃了,我们赶来的那天,正好赶上你妈妈出殡,我们在人群里,眼睁睁地看着你妈妈的棺材被抬出了门,你舅舅还认出了你爸,不由分说上来打他,我为了护住他,肩胛骨都被你舅舅打骨折了!”
李慕庄让晨星摸她左侧肩胛骨的部位,晨星摸到一个硬硬的突起,李慕庄告诉她:“当时医疗条件不好,医生给我固定的时候没有固定好,结果骨头长得时候有些错开,那个部位就一直是个突着,一直到现在,我的左肩都不敢太用力。”
晨星这才知道,二十多年前,本来自己就该跟李慕庄见面,没想到造化弄人,一直过了二十多年,自己跟李慕庄才见到。
听说舅舅那样打她们,晨星意识到外公一家对爸爸和姑姑误解很深,安慰李慕庄道:“姑姑,你放心,明天我亲自跟外公解释,他会理解你们的。”
听晨星叫了自己姑姑,李慕庄心里很高兴,这说明晨星的心里,确实把他们当亲人了,她就小声劝晨星:“私下的场合,你就叫他一声爸爸,你不知道,他多喜欢你这个女儿!”
晨星也小声道:“姑姑,你给我一些时间,我叫我姨父爸爸叫习惯了,一时改叫李伯伯爸爸叫不出口,我记着你的话了,什么时候李伯伯遇到不高兴的事了,我就叫他爸爸让他开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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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起来,王劢就觉得有些不太正常,怎么周围的环境这么安静呢?晨星家在镇上的中心部位,人来人往的,他昨天对这里的印象,明明是相当喧闹啊!
他打开院门看了看,今天外面的人少多了,难道是因为一大早的缘故?
他在镇上溜达了一会儿,竟然发现,整个镇子都安静了许多,他很纳闷,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到了七点多,他回去吃饭,晨星竟然摆了两桌,让他和黄晶、茅智慧一起在餐厅里吃饭,昨晚过来的几个人就在房间里的小客厅里吃饭。
吃过饭后,晨星跟他说准备去绥县一趟,让他带着黄晶和茅智慧坐他开过来的那辆车,晨星自己坐上了昨晚客人开过来的一辆房车。
而昨晚过来的客人,王劢只认识胡玄宁,另外两位,男的带着大口罩,女的围着大围巾,他都没有看清楚脸,他在心里猜测,胡玄宁过来了,另外两位,难道是苏家的长辈?
他不熟悉去绥县的路,晨星就让他的车跟在房车的后面,一路上,房车都开得很平稳,一直开到绥县的县城,他惊讶地发现,跟在他后面的那辆车,根本就是从米县出发的时候,就跟在他后面的车。
他又特地看了看房车前面的那辆车,似乎也是从米县出发时就在前面的那辆。
到了绥县县城,晨星将王劢领导县城最好的宾馆,让他跟茅智慧和黄晶在那里住下,她自己跟亲戚一起去祭奠她妈妈。
王劢知道,这样安排他们,肯定是晨星家亲戚的意见,晨星对这些俗务,根本不会这么清楚,茅智慧因为得了苏的交代,务必时刻跟着晨星,所以坚持要跟着晨星,晨星怎么劝都不行。
晨星没法子,只得跟李慕羽说了,李慕羽的这趟行程,肯定不合适让其他人跟着,他问了这个保镖的来历,得知他是苏离开的时候给她前排的,就猜到了某种可能性,他让自己的勤务员去给茅智慧打了个招呼,茅智慧果然不再坚持跟着了。
晨星他们的房车驶离了县城,王劢注意到,那两辆车也跟了过去,王劢心想,苏家的人,还真是很重视晨星呢!竟然来了这么多人陪着她来祭奠妈妈。
房车行驶到晨星外公家所在村子的路口,就没法子在继续往里走了,李慕羽带着晨星下了车,让其他人都在村外等着,李慕庄怕弟弟再吃亏,一定要跟着过去,李慕羽拗不过她,只好同意她跟着。
胡玄宁见李慕庄跟着,执意也要跟去,李慕羽怕他添乱,不肯让他去,他急了,将李慕羽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
“师兄,万一老爷子气难消,要给咱们难堪,我跟着,就说是针对我的,我反正是个搞艺术的,放浪形骸的名声早就在人尽皆知,也不怕有什么非议,你可不行,这件事,你一定要听我的!”
李慕羽看了胡玄宁两眼,叹了口气,点头同意了,胡玄宁虽说经常不靠谱,可是他们之间的情分,绝对比真金还真,比亲兄弟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