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眼下打算怎么做,难不成真的让国君派来的人接手南将军的位置?”
一旁的副将弄不清他的想法,只看到他悠悠然的坐着,手中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杯未饮完的茶水,副将有些急了。
百里安玄之下有一位副将外加四位统筹将军,每个人手中都掌握着百里安玄赋予的不同权利,眼下国君想要让自己的人来分权打压他们,任谁都是坐不住的。
百里安玄就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用杯盖荡开茶叶,饮了一口后闭眼回味起来。
“将军?”副将越发坐不住了,他朝前走了两步,谁知百里安玄耳朵在此时动了动,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长公主殿下”
他朝着门的方向出声,特意加重了长公主几个字。
就连副将都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忙转身朝着门扉看去。
咯吱一声,华妍出现在门口,脸上还带着被发现的余惊,不过她在极力的镇定下来。
“罗西,你先下去,想来长公主殿下是有话想同我谈一谈。”
百里安玄的目光落在华妍身上,与他语气中仅有的两分恭敬不同的是,他依旧坐着,桀骜的看着华妍。
没了外人在他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了,起身都嫌麻烦。
“将军,不可!”罗西蹙起了眉,华妍的出现他没料到,对于将军要跟这位长公主单独谈话他更不赞同。
他们这次的祸端或多或少都有华妍的功劳,罗西承认,他不喜欢这个给他们带来麻烦的娇弱公主。
“下去。”
百里安玄眼角瞟向他,只一眼,这位同样军功赫赫不畏生死的副将就不得不垂下了头,愤愤的看了华妍一眼后退了出去,临了还不忘帮忙关上房门。
“请坐。”
百里安玄平淡得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边自然的收起放在桌上的皇绢,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华妍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过去坐下,便是她已经做过心理准备,单独面对百里安玄这个人她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就像是对着坐着一只浑身散发着危险的狮子,他随时都能跃身而起给人致命一击,华妍不得不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一边端起茶杯饮用一边偷偷打量对面不发一语的男人,华妍感觉颇为压力,她是个久处深宫的人,但也听过关于百里安玄和他身后的百里一族。
百里家,高临国最位高权重的氏族,是就连掌着天下的高临国君也要礼让三分的一族,从四百年前跟随高临第一任国君打下江山开始,百里家的名声地位越发高涨,一代更胜一代,到如今已经是能让周边他国闻风丧胆的时代。
唯一的不足大约就是百里家的掌权者大都短命,也几乎是死于沙场,细细算来竟都不过四十岁,底下子嗣也是单薄,就算能生也难活,不然凭借百里家的势力,这高临早就改了姓。
华妍在听到关于百里家的传言时,总是会听到伴随而来的评语,大都说是百里一族杀戮太重,有这得天独厚的本事却用来帮助高临国君铲除异己,血染山河,这才得了报应。
不过华妍总有些疑惑,为什么百里家的掌权人总是会在特定的年纪上战场,然后不出意外的死去。
她看着百里安玄,有个念头时清时暗的冒出来。
面对国家他们纵使有太多的不愿太多的无奈却不得不乖乖承受,还得装出开心的样子,不能有任何怨言。
久久的注视轿撵,依旧不曾有任何动静,他真的有点怀疑那天从那个嫁衣如火的女子眼中看到的令他动容的那抹莫名的执着是否是一时眼花。
与此同时,在华丽外壳包装下的轿撵里,华妍正抬头望着被轿撵遮挡住的天空,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内心深处总有个声音在叫嚣着反抗。
虽非尘俗同出处,天涯共怜自由心。
出嫁的前一个月,华妍总算因为即将出嫁离国的缘由,得见了她被上一任高临国君无情抛弃,又折辱般送回国来的倾颜长公主,她的姑姑如颜。
一位因为有着绝世的容貌而被她的皇祖父格外看重,后来送去高临和亲的她的父皇的亲姐姐,她的亲姑姑。
要不是因为如颜被折辱送回辽国,就算也会同样前往高临和亲的华妍不会知道,原来从小被万众瞩目,千分重视的她们,不过是一件贡品,一件可以任由高临国君随意把玩丢弃的贡品。
身份尊贵至此,微不足道至此。
“能逃,便逃吧。姑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再赴我的后尘,何况现在高临国君比起上一位,更加的猜忌心重,喜怒无常。”
这是如颜长公主被强行带回那个圈禁着她的小院时对华妍说的话,也是从那一刻她心中自动的出现了一股反抗,拼尽一切也要一试的反抗。
她轻轻挑起珠帘,眼眸轻抬,幽深清亮的眼睛看向前方坐在马上的挺拔背影。
两个月的长途跋涉终于到了高临境內,出乎华妍长公主预料的是,从踏足高临一路往高临国都前行的过程中,高临百姓出乎意料的对华妍长公主的到来表达了莫大的欢迎。
一座座城镇中火红灯笼高挂,百姓夹道相迎,那些尊敬的敬语伴随着百姓的高声欢呼,若不是这些百姓眼中只有在看到百里将军时才会有着温度的淡漠。
华妍一定也会认为这些人是真心的欢迎她的,欢迎她这个弱小国家送上来的贡品。
两个月不长也不短,一路的顺利平静是表面的,起码华妍的心中从来不曾平静过。
还记得那天忽的心血来潮终于下了那华丽轿撵,本来只是打算在附近走走的,却在越走越远的过程中滋生出了再也不想回去的想法。
“前方便是我要的自由,只要快点跑过去,跑到那些人无法追及的远方,便可以自由了”。
心中这样想着脚步也不断的加快了。
那天她真的以为自己可以自由了的,直到那个前来接她的和亲使将军驾马堵住了她的去路她才猛然清醒。
她怎么可能逃得掉,她那么弱小,弱小到提不起任何反抗,而且即便她真的逃了,那么她的国呢。
辽国第一个逃婚的公主,两国必将开战,辽国亡国于朝夕之间都是可以预见的,生灵涂炭她不愿看到,她不是善良的人,可笑的是那么想逃的她却做不出冷眼旁观他人生死的事。
而他也让她明白,她想要自由还不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