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香当即跪在地上：“回太太的话，是二姨太……她。”

“你慢慢说，二姨娘怎么了？”泽兰也顾不上在老爷太太的面前有没有礼数了，几步走到木香的身前把她从地面上拉起来问道。

木香的眼中满是惊恐之色，看着泽兰回答道：“二姨太她好像快要不行了。”

泽兰当即神色大变，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木香也紧跟着出去，之后才是秦老爷带着一众人等。

沉香苑里，二姨太身边的丫头银杏正守在床边，哭哭啼啼的。见泽兰进来，连忙迎上去握住泽兰的手把她拉到窗前来：“大少奶奶快看看我们太太吧。”

泽兰看了一眼床上双目紧闭，气息微弱的人，转身把银杏拉大一边小声的问道：“大夫可来看过了吗？怎么说的？”

“刚才已经来瞧过了，连方子都不肯开了。”

银杏抹着脸上的泪水，无助的看着泽兰。她不知道此时泽兰的心里也和她一样的慌乱。死亡，也是她从小长到这么大没有经历过的。

大夫连方子都不给开了，那就只能说明，这个人已经无药可救了。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事，谁都阻止不了。

“姨娘……”泽兰坐在床边轻声的唤了两声，床上的人似乎有所察觉，动动了手指，依旧没能睁开眼。

老爷和太太们终于姗姗来迟，走到床边看了一眼，摇摇了摇头，心酸的说了一句：“不中用了，预备后事吧。”

桑枝答应着，看了泽兰一眼，转身出去忙活。大太太当即叫了丫头和婆子们过来，帮忙打点二姨太的妆容。

弥留之际。二姨太睁开眼看着站在窗前的秦老爷，似有话要说。秦老爷坐到床边握了她的手，长叹一声说道：“月桂啊，终究是你自己命苦福薄，怨不得我。”

二姨太眼角流下一滴泪水，闭上眼睛咽了最后一口气。

一天之内，秦家就出了两件大事，婚礼和丧礼一起办。

二姨太虽然是偏房，但怎么说也是花轿抬进来的，是二少爷的亲生母亲。秦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丧事自然不能太寒酸。老爷子绅、体不好又伤心，大小事情一概不管，都交给大太太去处理。

大太太得了权，，又是门面上的事，倒也不怠慢。还特意让人从水月庵请了姑子到家里来，停灵的三天，为二太太日夜诵经超度。

秦家住的是老宅子，门廊主子皆是大红之色。丧期不能见红，泽兰受了婆婆的嘱咐正在院子里看着伙计们用白布把门口红色的柱子都罩起来。一只手搭在木香的手上，另外一只手扶着心口，只觉得那里面似乎憋了一口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难受的紧。

“少奶奶，我先扶您回去休息一下吧，您这个样子要是被大少爷看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心疼呢。”木香看着自家小姐的模样是在不忍心，知道自己说话没有用，便搬出桑枝少爷来。

桑枝此时正在外面忙着招呼来吊丧的客人们，即便是有心进来看她一眼也是不得空的。泽兰回身向礼堂看了一眼，只有银杏一个人披麻戴孝的，跪在哪里烧着纸钱。

“少奶奶，回去休息一下吧。”木香只觉得搭在她手上的那只带着赤色镯子的手越来越凉，仿佛有一股寒意是从心里发出来的。

泽兰在木香的搀扶下，正想转身，忽听的门外的人高喊了一声：“二少爷回来了！”

紧接着便有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进来，他一路上都低着头，泽兰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从身形上看，胖瘦相当，竟比桑枝还要高出半个头。

这就是秦家的二少爷，刚刚从日本赶回来的二姨太的亲生儿子，秦桑耳。

桑耳行至院中，隔着一段距离，看到灵堂上悬挂着一张二姨太的黑白画像，那是早几年的时候拍的，正满面笑容的望着自己。先是一愣，随即丢在手中的黑色行李包，奔了过去。

泽兰甩开木香的手，也紧跟着走到灵堂里面。

“母亲，儿子不孝，没来及见您最后一面。”桑耳跪在灵前，哭的伤心。

“二少爷，您总算是回来了。”银杏看着风尘仆仆的二少爷，在想起二太太生前一直看着他的照片发呆的样子，愈发的难过，哭的更凶了。

泽兰有心想上前去劝慰两句，丧礼还没有结束，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可碍于身份，以及桑耳身上的散发出的冷漠之感，拒人千里之外，她竟没有勇气过去。好在桑枝收到下人的禀报，说二少爷回来了，也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二弟，我知道你难过，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先跟我去见父亲吧。”桑枝把跪在地上的桑耳拉起来，带他去见秦老爷。之后就一直跪在二太太的灵位前面，不管谁劝都不曾起来。

母亲去世了，做儿子的伤心，众人也不能硬拦着，只能随他去。

按照习俗，这丧礼要连续三天，今天才第一天。整日的操劳忙碌泽兰的绅、体已经吃不消，不得不又在木香的坚持下暂时回房去休息。大太太对此尤其的不满意，眼下正是个长脸的好机会，她倒好，还没怎样自己就先病倒了。

即便是千金小姐，也并不都是她这个样子的，纸糊的灯笼，随便来阵风一吹就坏了。少不得又在自己儿子的面前抱怨了几句。

“桑耳少爷也真够可怜的，在外这些年如今好容易回来了，连二太太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泽兰仰面躺在院中梧桐树下的一把太师椅上，木香就蹲在她的脚边，一边帮她捶着腿一边似有所感叹的自言自语。

泽兰也不理木香，任由她一个人说去。反倒静静的盯着那梧桐树的叶子，也不知是为何，那些聒噪的让人心烦意乱的蝉，今日却格外的安静。

匆忙之间，她并未来得及看清楚秦桑耳的脸，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泽兰努力的想要凭借这个轮廓想起点以前的事情来，睁着眼睛想了半天，依旧毫无所措。桑枝离开去日本的时候，是泽兰亲自送到码头的，那也是她过去记忆中最完整的一张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