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大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不过六合饭店的门口还是有很多黄包车夫等在那里，生活所迫他们没有办法像其他人一样，和家人团圆。

阴泽兰和秦桑耳刚走到门口，就有黄包车夫赶着过来：“先生太太请上车！”

原来这车夫是把自己和秦桑耳当做一对夫妻了，阴泽兰如此想着，转头看了一眼和自己并肩站着的秦桑耳，发现他此刻正双目炯炯的看着自己。

泽兰担心自己在一瞬间的脸红心跳会被正盯着她看的秦桑耳发现，连忙转过头，看着黄包车夫说道：“不好意思了我们想要走着回去。”

在风雪中冒着严寒等了半天还以为终于等来了生意，结果却遭到了阴泽兰的拒绝，这让黄包车夫很是沮丧，双手握着车把手正准备离开，秦桑耳的手掌却伸到他的面前，几枚铜板躺在上面。

“拿着钱回去和家人过个团圆年吧，不要在等了。”

黄包车夫拿了钱连连道谢，拉着自己的车子从两人的面前跑开了。

因为是新年夜，又下着雪，大街上的店铺都早早的关门，以前卖吃食的小贩也没有出摊，阴泽兰和秦桑耳漫步在街道上，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刚走了没有多远，风雪中的一盏昏黄的灯光让阴泽兰有些好奇。

那是一家卖馄钝的小摊位。这条繁华的商业街白天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它出现的位置，所以摊主夫妇只有在晚上的时候出来卖宵夜。

阴泽兰和亲桑耳刚一靠近，老妇人便热情的招呼了上来：“二位进来吃点馄钝，暖和一下身子吧！”

旺盛的炉火，空气中热腾腾的香气，阴泽兰到真的有些饿了：“麻烦你，我们要两碗馄钝。”

很快，老妇人就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钝送到二人的面前，从秦桑耳的手里收了钱，自顾自的忙碌去了。

小摊位只有阴泽兰和秦桑耳两位顾客，老妇人在给他们煮馄钝的时候给自己也留了一碗，这会儿正和老头子坐在炉火前，两个人分吃一碗馄钝。

生活的艰辛，让他们不得不在除夕夜冒着风雪出摊，虽然情况并不尽人意，但是老夫妻之间的患难与共却让阴泽兰无比的羡慕。

富贵人家又有什么好？她风风光光的进了秦家的门，结果又如何呢？或许明天一早，她被秦家扫地出门的消息就会传遍大街小巷，当年的阴家大小姐成为人们口中谈论嘲笑的对象。

阴泽兰吃了一个热气腾腾的馄钝，肉和菜的香气在口腔弥散，在喝一口热汤，冰冷的身体便渐渐恢复了温暖。

“桑耳，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得到药材的经营权。”阴泽兰放下手中的筷子，认真的说道。

秦桑耳夹了馄钝的手顿住：“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

“嗯”阴泽兰回答：“只是我还没有想好，究竟要怎么做才会让政府把经营权交给我们。”

阴泽兰的用意很明确，既然这是秦桑枝和陆家都垂涎的权利，倒不如她先主动争取，万一成功了，那必定会成为对付他们的最有力手段。

不过阴泽兰也知道，要想从政府或者干脆说是日本人的手里得到药材的经营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光是给他们点好处是不行的，关键是这好处要给在刀刃上。如此一来，她可以谈的砝码就只有一个了。

“泽兰，刚才秦桑枝说的话，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阴泽兰又吃下一颗馄炖，并不马上回答秦桑耳的问题，反而笑着问道：“我们喝点酒好不好？”

秦桑耳笑着点头，这是离开多年之后他和阴泽兰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夜，更难得此刻两人单独在一起，的确是应该喝点酒的。

老妇人特意烫了一壶热酒，并两个干净的白瓷杯子送到桌上：“这酒是我们家老头子亲手酿的，不值几个钱送给你们一壶尝尝吧。”

阴泽兰素来是不爱酒的，但听说是自家酿的，便多少有了些兴致。把那白色的小酒壶送的盖子打开，低着有凑上去一闻，果然有一种淡然的甜香之气，不似其他的酒，多少都带着些辛辣刺激的味道。

透明的液体，盛在白色的酒杯中，身边是此刻最想见到的人，身后是漫天飞扬的雪花。似乎天地之大，都在这一刻凝结在一杯酒里。

阴泽兰举起酒杯，香甜的液体缓缓的滑过喉咙，带着一股温热停留在她的胃里。

曾几何时，她也有过闺中少女的梦想，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觅得如意郎君，雪落眉睫的时候可以由他牵着手，梅花树下漫步，小火炉旁饮酒。

“这酒，可真是好喝呢，对不对？”

两杯酒喝下，阴泽兰的双眼微微的泛红，胳膊撑在桌面上托着自己的头，歪着脑袋和秦桑耳说话。

微醺的女子，样子十分的娇憨。秦桑耳看着她，不可避免的心动。

“在甜的酒也会醉人的。”

“会吗？我不觉得！”

醉眼情眸，嗤笑着的样子，却又透着浓浓的哀伤。自己真的喝醉了吗？阴泽兰不觉得，她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清醒。

清楚的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些什么，也同样记得那些和自己有关的前尘往事。她从少女之时便萌生的爱情，她因为家庭的关系而嫁给的男人。以及她现在，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秦桑耳抬手去夺阴泽兰正送往嘴边的酒杯：“在喝下去就真的要醉了！”

阴泽兰也不反抗，任由秦桑耳将自己的酒杯夺了去，只是呆呆的看着他，在秦桑耳猝不及防之际，突然就流下两行泪水。

“桑耳，你带我走吧，如果可以的话就带我离开这里，我真的好累。”

“泽兰……”秦桑耳此刻的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咙，心疼的伸出手想要擦干阴泽兰脸上的泪水。

就在秦桑耳的手指马上接触到阴泽兰那满是泪水的脸颊时，阴泽兰却突然俯身，将自己的脸埋在秦桑耳的肩膀处，低低的呢喃：“桑耳，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吧，会吧。”

秦桑耳的手最终轻轻地抚摸着阴泽兰的头发，在她耳边低语：“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都不离开。”

一句承诺，触动了阴泽兰心底最柔软的伤痛，往事都还历历在目，可身边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忧愁之人是最容易醉酒的，阴泽兰也不例外。没过多久，她就趴在秦桑耳的肩头睡着了。

秦桑耳脱下大衣裹在阴泽兰的身上，而后将她背起，黑暗中冒着风雪，一步步走回了白家老宅。

陪伴是他现在唯一可以对象的承诺，也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承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