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鸿铭的脸色并不好看,严语也紧张来。
“状况很不好?”
蒙鸿铭不置可否,只是朝严语说:“把他交给我吧,你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这两天救治齐院长就是当务之急,突然让严语离开,他瞬间感到有些茫然。
他本想问问齐院长的具体情况,但蒙鸿铭没有回答,严语也就不再去问。
因为他知道,就算齐院长脱离了危险期,接下来也将是不短的恢复期,甚至很漫长。
严语也总不能一直守在这里,他确实还有很多要紧的事情去做。
而且蒙鸿铭虽然没有明说,但严语也已经考虑到了他提出这个要求的动机。
齐院长眼下没有自保能力,如果那个凶手要来杀他,齐院长就只能坐以待毙。
严语虽然能保护他,但毕竟有限,而且总不能天天守着,吃喝拉撒总是要的,也不能寄希望于翁日优,因为翁日优的功夫底子实在是太差。
蒙鸿铭之所以让严语离开,其实是为了将凶手引开,这样反倒保护了齐院长,比贴身守着的效果会更好。
只是严语并不敢确定能够引走凶手,因为凶手并没有对他出手,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凶手的目标。
万一凶手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齐院长,那严语一旦离开,齐院长反而更加危险。
蒙鸿铭似乎看出了严语的心思,朝他说:“你放心交给我,老齐不会有事的。”
严语摇头一笑:“说实话,我还真的不放心……蒙院长你或许不知道……”
未等严语说完,蒙鸿铭已经抬起手来,打断严语说:“不,我都知道,你没必要多说,放心做你的事就好。”
严语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因为他确实认为蒙鸿铭有些盲目自信了。
当初齐院长要托关系帮助严语,但最后还是没有查到梁漱梅的底细,这便足以说明,蒙鸿铭根本就拿梁漱梅毫无办法。
如果他真的这么自信,就不可能让梁漱梅把医院当成欺骗严语的舞台了。
“那你告诉我,你的信心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关系到齐院长的生死,严语不能单凭他一句话就彻底放心,所以必须追根究底。
蒙鸿铭也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解释,反倒是下意识想要往门外看。
这个细微的表情到底是瞒不过严语的眼睛。
严语放轻脚步,走到门后,突然就打开了房门。
门外之人没有惊慌,他交握着双手,垂在圆鼓鼓的腹部,脸上保持着笑容,眯着眼睛,像个乐呵呵的和气大叔。
此人也就四十来岁,矮胖,油光满面,梳着大背头,穿着旧色的中山装。
“严老师你好。”
他主动要跟严语握手,严语只是下意识抬了抬手,他已经将严语的手拖过去,轻轻拍拍严语的手背。
“这段日子辛苦了,老齐就交给我们来照顾吧。”
虽然此人活像个弥勒佛,一直保持着笑容,甚至给人一种他的眼睛从未睁开过的感觉,但严语总觉得心里发毛。
“你是谁?”严语将手抽了回来,语气也并没有太客气。
那人却没有丝毫气恼,仍旧笑眯眯的,回答说:“我跟蒙院长一样,都是老齐的朋友,哦,应该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是吧蒙院长?”
蒙鸿铭的脸色并不好看,也没有接这个人的话,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
严语扫了他一眼:“你是哪个单位的?”
那人停止了笑容,睁开眼睛来,但也只是露出一条小缝隙,透出两道阴沉的眸光。
“是什么让你产生这样的想法?”
严语朝他的胸袋努了努嘴:“虽然你把自来水笔收了起来,但胸袋上夹水笔的痕迹也太明显了。”
“这痕迹的颜色明显要深很多,说明你常年夹着自来水笔,应该是文职工作。”
“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教育局的领导,知道我跟何书奋的关系,生怕我看到自来水笔,看出你的来历,才收了笔,对吧?”
“眯眯眼”啧啧了两声,轻轻鼓掌赞了一句:“严老师果然是聪明人,这都让你推理出来了,佩服佩服。”
严语可没有感受到半点诚意,虽然他话语温和,但总给人一种披着人皮过日子的感觉。
严语也不跟他打哈哈,试探着问了一句:“当初于国峰等人要调查我的时候,是你给做的担保?”
那人哈哈笑了起来:“严老师刚刚也说了,我是文职,只是个办公室里跑腿的苦哈哈,哪有这样的本事……”
本以为他“打太极”的功夫了得,但到底还是让严语抓住了。
“所以你是知道这件事的咯?今天来也是给那人跑腿?”
“眯眯眼”不笑了,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一套似乎并不管用,起码严语并不吃这一套,这似乎伤了他的自尊。
“严老师的推理果真如传说中这般犀利,不过却不像别人说的那么有礼貌哦……”
他的语气透出一些些不悦,就好像他一辈子都在职场上夹缝求生,不管说话做事都习惯了把握分寸。
严语也不跟他罗嗦:“行了,你要是真的看重自尊心,就不会干这行了,别废话,带我去见见他吧。”
“眯眯眼”终于有些恼怒了。
“他还不想见你。”
严语反倒笑了起来:“他要不想见我,就不会让你露头,既然让你来这里保护齐院长,对我的事应该是一清二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蒙院长刚刚让我离开,其实是你上头那位有事要我去做,你连上司的心思都猜不出来,只怕再如何不顾自尊,也很难再伺候下去了哦。”
严语这么一说,“眯眯眼”的脸色就更是难看,紧握着拳头,强忍着怒气。
严语走出门外,拍了拍他的肩头说:“别生气,我也是对事不对人,带路吧。”
“眯眯眼”突然松开了拳头,又眯起了眼睛来,朝严语说:“难怪严老师能让那位出面担保,这眼神也是够毒的……而且……嘴巴更毒呢……”
严语呵呵一笑,搂住他的肩头,在他耳边说:“偶尔当一回诤臣,能让上司更喜欢你哦,一味顺从反倒显得没主见,关键时刻没有拿出好点子来,上司不会太喜欢的……”
“眯眯眼”啧啧了两声:“严老师要是到系统里头来,只怕很快就能爬上去了……哪里还有咱们的活路……”
严语搭着他的肩头,引导着往前走,笑着说:“我就是个教书匠,对那些事情不感兴趣的……”
“眯眯眼”也不再说话,而是将严语带到了院长办公室来。
到了门口,“眯眯眼”将严语的手推开,双手垂下,变得恭敬起来,敲了敲门,朝里头柔声说:“严老师来了。”
如此说完,他便退到了一旁,低着头,不再说话,就好像自己只是把守门口的石头狮子一样。
严语见得他这么紧张,对办公室里的人就更是好奇了。
毕竟蒙鸿铭是个很强势的人,从他对待外科主任的态度就可见一斑,但此刻他甚至跟上来都不敢,仿佛这根本不是他的办公室,只是在走廊尽头远远看着。
“终于要露脸了么……”
为自己作保的到底是什么人,其实一直困扰着严语,因为照着严语的推测,这人应该不是梁漱梅这边的。
调整了一下心绪,严语便推门而入。
办公桌后头坐着一个人,正埋头批阅书桌上的文档,他的两鬓已经斑白,鼻梁上架着老花镜,头很低,但仍旧能看到高挺的鼻梁,颇为儒雅。
严语轻轻关上门,也没来得及细看此人,因为他进门之后,发现旁边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
这女孩子也就十来岁,男孩头,看起来清爽又帅气,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目光灼灼地看着严语。
见得严语进来,女孩子突然便站了起来,但很快又意识到些什么,看了看办公桌那边,又坐了下来。
虽然像变了个人一样,但严语还是认出了她。
而且心里已经隐约知道,办公桌后头那个人,为何要给自己做担保了。
因为这女孩子,可不正是严语从猎户李准的家里救出来的那个“假小子”么!
自打案子发了之后,严语就再没见过这个女孩子,无论是于国峰还是孟解放,亦或是关锐,都讳莫如深,没有给严语提供任何的信息。
严语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她,没想到啊,现在看到办公桌后的男人,严语似乎有些能理解,为何再听不到这女孩的消息了。
他朝女孩子露出笑容来,后者也一脸的感激和亲近,就好像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
严语也能理解,当时的严语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在她最恐惧最无助最危险的时候,是严语的怀抱,给了她生存的希望,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也给了她依赖。
不过严语也没有主动开口,而是静静地站着,等待着办公桌那位写完东西。
过得一两分钟,那位终于是抬起头来,扫了严语一眼,用手中的笔指了指沙发。
“先坐几分钟,稍等我一会。”
女孩子赶忙往旁边挪了挪,想了想,又紧张地给严语倒了杯水,目光中充满了羞涩与期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