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知道了。我明白了……了解。”
瘦子放下对讲机的时候，胖子还在后座胡吃海塞。好几盒锡纸盛装、放在纸质餐盒里的麻辣香锅就堆在他旁边的那个座位上。整个警车里都是一股香辛料的味道。
瘦子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我说你……我说你啊！你是不是弄了一整头羊在这儿吃啊？啊？还是买光了那家餐馆所有的存货？”
“因为激活……”胖子努力咽下口中的肉：“因为机会可能不多了呢。”
“什么？”瘦子皱眉：“你什么意思？”
“这两天我们这边不是损失惨重吗？神也死了好几个，大本营也被砸了。”胖子挠挠头：“暴露只是时间问题了吧？如果我们真的要放开手脚和斗犬厮杀的话，这个城市说不定都要被蹂躏一道，这家香锅到时候存不存在还两说呢。”
“你……”瘦子也是叹息一声，将手搭在方向盘上：“确实。林德金融大厦也没了——那应该是那个机械和尚的地盘吧？真是……我们好歹还算盟友？”
再往前数数，帮助他们干一些杂活的毒蛇帮，前阵子也因为象群失控而损失了对交通系统的控制，收入锐减，都快守不住地盘了。
真不知道赫胥黎当时到底是怎么在绝境之中做到这一切的。瘦子甚至曾经怀疑，赫胥黎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挑毒蛇帮下手。
再然后，是最关键的“货”被赫胥黎劫走……
——一团糟……
突然，胖子停下吞咽，然后疑惑的嗅了嗅周围：“搭档，停车。”
“嗯？”瘦子依言停车。很快，胖子打开车窗。随后，他一脸笃定的说道：“阿尔马洛·赫胥黎的气味。他就在附近。”
“什么？”瘦子吓了一跳：“附近？”
胖子点了点头，继续抽动鼻子。
瘦子有些不信，也深吸一口气。
然后就吸了满满一鼻腔麻辣香锅的味道。
“咳咳咳……你是怎么办到的……咳咳……这么浓烈的刺激性气味……”
胖子大惊：“有吗？”
“对你来说，食物的味道已经是如同自然存在一般的背景噪音么……”
智慧生物往往具有从环境之中过滤信息的本能。这种本能或许是出于“快速从环境之中筛选出掠食者相关信息”的需要。就这么说吧，在嘈杂的环境之中，你和你的朋友说话。如果你朋友的音量，和周围噪音的音量相差不大，那么在你耳中，你朋友的语音会更加明显。
这也是为什么人类轻声的言语就可以吵得人无法入睡、而暴雨散发出的噪音却可以让人轻易的入眠一样——对于你的大脑来说，人类的语言是有意义的声音。大脑会受到这当中信息的刺激。暴雨的声音掩盖了其他“有意义的信息”，它自身又是容易被忽略掉的白噪音。
胖子皱了皱眉，然后伸手指向周围一个一户建一样的房屋：“在那里。赫胥黎的气味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很奇怪。他居然打算用……某个牌子的沐浴精油掩盖自己的痕迹？如果不是我也在用的话，说不定还真的会被他骗过去。”
“搞什么……”瘦子摇了摇头：“按照情报，赫胥黎现在已经被封印——”
这个时候，瘦子的对讲机再次响了起来。
瘦子打开对讲机：“高级警员……啊？什么？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放下对讲机之后，瘦子一脸严肃：“赫胥黎逃跑了。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我们和神都失去了对他的控制。胖子，你立功了。”
胖子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你好像没有上报立即这件事啊？”
瘦子叹了口气：“情报里说，‘被放逐者’由于权能，能够知晓海上发生的事情。赫胥黎现在十有八九处于一个脆弱的状态。他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装备，就连魔法也被压制了……虽然具体怎么样也不清楚吧，但我觉得，有机会。”
“机会啊？”
“业绩啊业绩！这就是做业绩的机会啊！”
胖子挠了挠头：“话说回来，我们到底要业绩有什么用啊？在‘我们’的系统里，好像没办法升职的。”
“啧，设定就是这样啦，设定，那些傻逼的亚智慧生物没办法正确理解资本运作的模式啊。”瘦子叹了口气：“怎么样？干不干？”
胖子想了想，转过头，继续大口的吃手里的麻辣香锅：“这样吧，你先上，你不行了我再上。”
“OK。”瘦子比了个手势，拉开车门。
然后，他才注意到那栋建筑有些眼熟。
“哟，这不是尼亚加的房子吗？”瘦子沉思片刻：“听说他以前和赫胥黎认识……难道说还有内鬼？”
达尔文斗犬部队……理想国在很多年前就布下棋子了吗？
还是说赫胥黎有某种手段，让尼亚加快速叛变了？
——哦，部队……
瘦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于他来说，尼亚加还没有被转化为“自己人”来着。由于常常扮演警察，他自己时常忘记这一点。
“是时候变回冷血无情的无尽战斗之魔了。”
瘦子如此想着，上门敲了敲。
“尼亚加警官！您好！在家吗？”
很快，尼亚加就来开门了。
“阿达莫警官？”
尼亚加看上去很正常——除开脸上的淤青和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但他不得不来开门。
赫胥黎就拿着他的枪，站在玄关走廊的那一个拐角。
尽管赫胥黎还将尼亚加当做朋友，但赫胥黎又不傻。他清楚这个时候应该做出怎么样的选择——既然没有说服尼亚加，那么他就只能这样了。
他至少得将这次得到的宝贵情报带回神父那里。
尼亚加心急如焚。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做出诡异的表情求救，还是就这样伪装无事发生。作为一个警察，他很清楚加纳科乔的警力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如果对方真的是去求援，那么在救援到来之前，赫胥黎完全可以杀光他们一家然后扬长而去。
但若是什么都不做……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瘦子就突然一步迈进尼亚加的家里。
“阿达莫警官？你在干什么？”尼亚加大惊失色。赫胥黎的要求是“将来人打发走”。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阿达莫警官”看出了什么，但如果这位同事的举动过于不合理的话，那么他一家人的生命都会有危险。
但这是不是得救的征兆……
尼亚加脑海之中还有这样的念头。可没曾想，“阿达莫警官”居然直接挤了进来，然后反手将门关上。
——他一定是看出了什么……
尼亚加心急如焚。如果“阿达莫警官”错误的认为他只是被一般犯罪威胁，进而冒冒失失的闯进来的话……
孰料，瘦子在关上了大门之后，突然伸出手，单手扼住尼亚加的喉咙。
“阿达……莫……”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尼亚加脑子转不过来。于此同时，窒息的感觉也随之袭来。
甚至赫胥黎都懵了。
“赫胥黎……”
瘦子的第一句话让尼亚加露出一丝狂喜。但他的下一句话，就将这位警官打入绝望之中。
“我一直很奇怪，那天你的住所到底是怎么炸的？你到底是用什么陷阱，才能恰到好处的让一个高手炸死在里面？”
——哈？
——啊？
尼亚加和赫胥黎同时在心中惊叹。
但两人惊叹的理由截然不同。
尼亚加惊叹是因为“赫胥黎说的居然是真的？”
而赫胥黎惊叹的理由则是……“这也太戏剧化了一点？”
某个重要角色向其他角色诉说一些令人惊异的经历，然后其他角色死活不肯相信。这个时候，“证据”突然自己找上门……
“这个发展是不是太电影了一点？”
真的，赫胥黎觉得自己的世界观一定也出问题了。可能自己的精神中，有什么部分发生了突变，再也无法变回去了。
此时，斗犬心中就只有一个感慨。
——原来我是戏份这么重的配角吗？
“赫胥黎？怎么，不说话了？我知道你躲在这里。”瘦子大量了一眼尼亚加：“啧啧，尼亚加警官有你这么个朋友也算倒霉……你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来这里求助？最后不得不胁迫他帮助你？”
赫胥黎深吸一口气，躲在拐角后面，勉强让影子延伸出去：“这事和他无关。”
“真可惜。我不确定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我想你也能够理解吧，赫胥黎。你现在掌握着非常重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关系到我们这些智慧生物的命运。为了掩盖这个秘密，所有与你秘密接触过的人，都得死。”
“等……等……”尼亚加双手扼住瘦子的手腕。瘦子叹了口气，稍微松开一点。尼亚加这才得以呼吸。尼亚加警官盯着瘦子：“我的妻子和女儿呢？你打算把他们怎么样？”
瘦子：“我很遗憾，尼亚加警官……我们好歹也是多年同事了……”
尼亚加悲愤的用脚去踢瘦子的小腹。但瘦子却在这个瞬间猛然加大手上的力度，让尼亚加发不出力量。
这个时候，赫胥黎终于从走廊后面跳了出来，举枪射击。
尼亚加的枪械使用的是火药激发，内里填充的是新式火药。和二十一世纪的枪械相比，这种火药的力量要强上一个台阶。如果弹壳内填充的火药质量相同，那这种枪械的子弹用二十一世纪的枪械发射，二十一世纪的枪毫无疑问会炸膛。
赫胥黎其实不是很习惯这把枪的手感。这枪的后坐力比电磁激发的现代枪械要大很多，但由于费尔巴哈钢的强度问题，它又比发射费钢子弹的复古枪械强上太多。赫胥黎无法做到精准的射击。五发子弹只是大致的射向了瘦子的五处要害。
但瘦子却不敢怠慢。虽说赫胥黎现在状态不好，但别说斗犬射过来的子弹了，就是斗犬扔过来的拖鞋，他都不敢轻视。
瘦子松开尼亚加，然后几个闪身，就避过了赫胥黎的射击。
“没有附加其他功能？”瘦子有些古怪。根据高价购买的情报，“魔弹射手”系列的魔法应该在达尔文斗犬之中很受欢迎才对。但这几发子弹……居然全都被他轻松避过？
“看样子你确实没有什么力量了，赫胥黎！”瘦子大笑着，大步走向赫胥黎。
赫胥黎将枪一扔，却是在走廊里跑了起来。
他至少得远离尼亚加一家才行，最好还是想个办法离开这里。他刚才塞了一张纸条倒尼亚加的衣兜里。纸条上写着让尼亚加去神父那里避难。如果尼亚加能够逃过追捕的话……
当然，前提是他得能够脱离这个瘦子的追杀。
由于不需要掩饰，瘦子终于爆发出了他非人的体能。赫胥黎接受过若干次改造手术，就算因为手铐而不能给自己提振体能，也能靠着体质轻易揍翻格斗高手。但瘦子比赫胥黎跑得还要更快。
赫胥黎不过跑了几步，就被瘦子追上，然后一脚踹在背心。
赫胥黎飞了出去，摔在客厅里。
瘦子还有些不可思议：“哇哦……”
他看了看自己的脚，然后看了看赫胥黎，最终注意到了赫胥黎双手上的手铐。
瘦子笑了：“看起来你真不走运啊，赫胥黎！”
赫胥黎努力的靠着沙发，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斗犬目光低垂，看到一枚只有自己能够看到的骰子，接着又看向敌人头顶。
两个数字，分别是“18”和“7”。
——也就是说，如果量化双方力量，我和他依旧有明显的差距……对抗鉴定这么吃力……
赫胥黎尽力让自己的目光避开茶几，但又不能做得太过明显。沙发上面正是“超级破解小子”和那一枚神秘芯片。
瘦子活动活动脖子，走向赫胥黎。
赫胥黎则盯着对方的脚步，计算反击的时间。
现在又是赌的时候了。
——如果我戏份真的够重的话……至少夏吾的这一段冒险结束之前，我是不可能死的。重要配角不会毫无意义的退场！
赫胥黎盯着瘦子。
——我可是一个重要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