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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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清明,甚至可见点点杨花飞舞,而花过无影,又显清辉迷蒙。

一座以白玉为材建成的小石楼,玲珑精致,矗立在波光粼粼的湖边。墙上雕刻着精美的水月花纹,拱形门洞外侧是五根白玉石柱,轻纱白帐飘拂,石阶若隐似现。

楼内一切景物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雾,朦胧而冷清。只见一面色清冷的白衣女子,面湖而坐,一双明亮的眸子,恰似此时水中的月影,含蓄缥缈。

水月剑静静地躺在身旁的白玉石桌上,那女子如葱玉一般纤纤修长的手指中拈着一片翠绿的竹叶。

她轻咬了下嘴唇,清辉簇拥着她美丽的身影,凄清而幽美,这正是天生丽质冷艳无双的水凌月。

水凌月缓缓起身,慢慢走到窗前。轻柔的风,拂动着窗子上的轻纱,也吹起她如云的秀发。她低垂着目光,看着那片轻轻地躺在掌心的竹叶,那纹理间的荧光似有生命一般,幻化流动,恍惚间好似流淌在心田,更有那镂刻在内心深处的清朗笑容再次浮现。

自那日清晨在林间薄雾中的不辞而别,她便一直在告诉自己,记住的只可是宫规师训,往事随风,早应随着当时的御空声而去。

然而,魂牵梦绕,犹若摆脱不掉的几世情缘,仿佛只要自己一安静下来,那感觉便会如同潮水一样涌上心头,忘不掉,摆不脱。

究竟,是什么,是什么让自己如此不安?

难道是那次?是在螺田村小庙上空,电光火石之间,那只及时托住自己失控下坠身子的手吗?在众人注目下,就那般地托着自己缓缓降下,那一刻,仿若时光凝固,周边一切的一切全部销声匿迹了。

也或许是那次吧,一双亮若星辰的眸子对望着自己的眼睛,微笑道:“这片竹叶送给你……”

也许是那次,一夜惊魂的自己,无意中抬眼看到,清晨时对面书房里透出的一点为自己守护整夜的灯火。

但是,好像又全部都不是!只因这些比起养育自己,授业二十年,巍巍如山的师恩,又应该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她迷茫着,从未有过的感觉,她想在苦苦探寻中,找到个究竟。

忽地,她五指紧收,握住手掌,一双亮盈盈地眸底闪过一丝犹豫,稍后便被坚定所取代,凝神一催,但闻“腾”地一声,在窗前升起一股白烟,弥漫消散开来后,却见一男子的身影在窗外,与自己面对面而立。

水凌月身子一震,如霜的脸上,露出一副复杂的神色,讶异中隐藏着一丝喜悦,而那个男子,却眉目含笑,默默地站在那里,凝望着她。

“风……”

水凌月微微张口,话未说出声音却已低下去。

“……少侠”

只见风疏竹的身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湖面上吹来的风,撩动着他的衣带。

月华如水,照在水凌月冰雪般的肌肤上,犹如凝脂,更添了几分动人心魄的美丽。

两个人,便只隔了一扇窗,却仿佛又是遥远,有种不可靠近的感觉。

水凌月凝望着这个男子,那个站在窗外月光下的男子,他的脸上始终是清朗的笑容,悬悬而望,仿佛在等待着她敞开心扉。

光阴若岁,短短数秒的对视,却仿若百年千年。

水凌月站在窗里,微微低下头来,看着眼前一小块地方,沉默如许。湖风吹来,白衣轻轻飘动,嘴唇因被用力咬住,而显得苍白无色。

霍然,仿佛做下何种重要决定一般,她猛然抬起头来,却赫然发现,那男子,熟悉的身影,已消散不见了。

凄冷的月光中,一片竹叶,慢慢地,抖动着,飘落下来,静静地躺在眼前,叶片上那一道荧光缓缓流动着。

水凌月眉头微蹙,伸出洁白如玉的手,轻轻地将它拾起……

“凌儿……”

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温柔中带着几分威严,打断了她的思绪。

水凌月深深地看了眼那片竹叶,踌躇片刻,终将它再次收入怀中,方转身抬眼望过去。

只见一乌云巧迭盘龙髻,轻纱遮面,身着素罗袍,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女子,缓缓走了进来。

水凌月左手成拳,右手成掌,合抱胸前,深深一揖,恭声道:“师父。”

那中年女子淡淡地看了眼水凌月,温声道:“凌儿,起来吧。”

说起这水月宫,却是与外界大不同,不单单是宣称三界禁地一事,另外还有一点也大为不同,就是水月宫宫主称呼弟子时,多呼姓名中的第二字,只因所有弟子入宫后,除跟随宫主水姓外,这第二字也为宫主依字排行所赐,因此水月大师便呼水凌月为凌儿。

水凌月应声起身,随着水月大师慢慢走到白玉桌旁,见师父缓缓坐下,自己便侍立一旁。

此时,虽说水月大师轻纱遮面,但依旧可以看出风姿卓越,也是个绝世美人。

只见水月大师拿起桌上的水月剑,看了看,道:“这水月剑,实为我水月宫镇宫之宝,乃当年师祖水月仙子炼魔之物,邪不能侵,有缘者方可使用,为师观水月剑能为你打开菡萏,足见与你缘分匪浅。”

水凌月面色如霜,轻轻回道:“师父,弟子回来时本欲交回水月剑,碰巧师父闭关,所以……”

水月大师闻言,眼中充满慈爱之色,看向水凌月,轻道:“凌儿,师父又没有责怪你,你能将云儿带回来,为师高兴还来不及呢。”说到此处,水月大师轻叹一声。

水凌月脸色一顿,轻声道:“师父,既然师姐已经回来了,为何还叹息?”

水月大师放下水月剑,缓缓道:“凌儿,你告诉师父,此次出宫,都遇到了些什么人,发生了些什么事。”

水凌月闻言,一双明亮的眸子,闪了闪,道:“回禀师父,弟子一路由方外山找起,最后在螺田山找到了师姐的,当时,当时……”

水月大师见水凌月言语有些犹豫,便和蔼地道:“凌儿,坐下说话,此处只有为师与你两人,发生了何事,尽管如实告知为师。”

水凌月应了一声,一欠身坐下来,看了水月大师一眼,见师父微笑着点点头,才道:“当时师姐被螺田山双面佛寺的妖人捉了去,而且还被控做成了‘素奴’……”,说到后面水凌月的声音低了下去。

水月大师一疑,追问道:“素奴?”

水凌月轻咬了下嘴唇,才低声道:“就是被控住神智,任人摆布,那些魔道妖人控制师姐伤了许多空觉寺僧人。”

水月大师听了,略一沉思,方轻轻点点头,又道:“为师替云儿查看过,她确实中了两种奇毒,但不知为何一种已经解掉,应该就是你说的‘素奴’之毒。”

水凌月面色恢复了冷漠,道:“回来前,曾遇到一个姓段的婆婆,她替师姐解了毒。”

水月大师看向水凌月,面纱后的一双美目微微一凛,惑道:“段婆婆?可是一头发花白弓腰驼背,手持龙头拐杖的老妇?”见水凌月点头,水月大师“哦”了一声,又低声道:“应该是她。”说完,目光失神起来,好似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一般。

片刻之后,水月大师才回过神,又道:“凌儿,除了段婆婆,你们还遇到什么人没有?”

水凌月闻言,清澈如水的眼睛微微一动,眸光深处闪过一丝淡淡的犹豫,但最终还是开口道:“我们遇到了风少侠。”

水月大师眉毛一挑,似乎发现了什么重要信息一般,道:“风少侠?哪个风少侠,可是百年前与西域魔尊摩博鸠罗大战七昼夜,名动天下的风疏竹?”

水凌月轻抿嘴唇,明眸深处泛起淡淡的涟漪,轻轻点点头。

水月大师看在眼里,沉吟许久,才道:“凌儿,那风疏竹如何?”

水凌月沉思片刻,便从如何见到风疏竹与空行法师、静尘子道长碰面对话,又如何暗中见他大战双面佛魔,自己与阎收天大战时又为他所救,风疏竹如何帮助救治师姐等等诸事一一道来。

水月大师听得不住点头,见水凌月讲完,才道:“如此说来,这风疏竹确为当今正道中的翘楚,而且深得了本上人,玄清真人的信任,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说到此处,水月大师顿了顿,深情地看着水凌月,闻声道:“凌儿,我们水月宫,你们这代弟子中,为师早已看得清楚,他日能继承为师衣钵者,怕是只有你了。”

水凌月闻言,身子微微一震,道:“师父,弟子愚笨,入门又晚,师姐她更……”

未等说完,只见水月大师目露苦色,摇摇头,打断了水凌月,轻叹道:“凌儿,为师还没老糊涂,云儿是如何也接不得掌门之位的。你们姐妹是师父看着长大的,你虽然性子清冷,不喜多言,但天资奇高,实属罕见,而你师姐却生性嫉妒心重。何况,何况为师早些年就为你们推算过,水月宫未来将会有一场大劫,要应在你姐妹二人身上。”说到此处,水月大师不觉起身,缓缓走到窗前,看着湖中的水月倒影,接着道:“凌儿,你且不可因一时儿女之情,枉费了为师的一片期望,他日水月宫能否续存,定需你来力挽狂澜。”

水凌月陪着师父,静静走到窗前,默默站在一旁,聆听着师父的谆谆教诲,矛盾的心理,再次困扰着她。

师徒二人,同时望着那水中之月,沉默如许。

良久,水月大师轻叹一声,话头一转,又道:“凌儿,按你说来,在螺田山之前,云儿接触过什么人,你尚未知晓?”

水凌月摇摇头,轻道:“螺田山之前,师姐遇到过什么人,弟子不知,但破了双面佛寺后,师姐似乎本性迷失,结识了一名叫梁纵的人。”

水月大师闻言,转过头来,一惊道:“梁纵,又是何许人也?”

水凌月看着师父,缓缓道来:“那梁纵实为当朝梁侍郎家公子,听他自言久居海外仙山,而且因师姐的耳坠失窃,与风少侠有过一次接触。”

水月大师听到此处,面色一奇,道:“梁纵因云儿,与风疏竹斗法?”

水凌月点点头,再次打开话匣,将小胖熊袋袋如何偷了师姐的耳坠,楚晴又如何与师姐发生口角,接着梁纵如何痛下杀手,风疏竹又如何接招,空行法师如何从中调解,向水月大师讲述了一遍。

水月大师听得眉头微皱,待其讲完,堪忧之色溢于言表地道:“这梁纵以掌接指,能承受住风疏竹一指,修为着实不简单,但百年间,对于此人,却从未有耳闻,此番突然现世,怕是来者不善。”说到此处,水月大师手掌轻轻扶在窗子上,又沉声道:“空觉寺付出如此代价,虽说破了双面佛寺,却怕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替别人做了嫁衣。”

水凌月眨了眨眼睛,似在思考师父的话,窗外有如水的月华轻轻挥洒进来,簇拥着她那冷艳无双的芳容。

水月大师接着道:“空觉寺又遭人伏击,为师尚不能判是否为那梁纵所为。如若是真,那此人做事狠辣决绝,丝毫不亚于当年魔宗影惑。看来正道气数实难推测,水月宫宣称三界禁地,不知还能独善其身多久了。”说完,忧心忡忡看向窗外,再度陷入沉默。

水月大师的堪忧之情,水凌月看在眼里,许久,打破沉默,才道:“师父,依风少侠所言,那梁纵功法以刚猛霸道为主,其道力纯正阳刚,应不是邪门异术。”

水月大师摇摇头,苦笑道:“傻孩子,正与邪不能以功法区分,修正道功法荼毒生灵,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水凌月又眨了眨眼睛,稍后轻轻点点头道:“弟子受教了。”

水月大师转过身来,道:“那梁纵的出现如此突然,而且自他现身后,便发生了诸多怪事,我们不可不防。何况,何况魔宗影惑欲破土而出,天下正道,将面临一场浩劫。”一提到魔宗影惑,水月大师的身子,似乎有些微微颤抖。

水凌月看在眼里,对于魔宗影惑,自己不是第一次听说。然而,每次师父都是只言片语,对当年之事,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但冥冥中感觉,不论是正道还是魔道,好想都在等着他的到来,而且那个人,那个让自己内心不安,无法忘记的人,也在为此事奔走。

“凌儿?”

沉思许久,听到水月大师一声轻唤,水凌月赶紧回过神来,轻声应道:“师父。”

水月大师看着水凌月,顿了顿,方道:“凌儿,按你的说法,那空行和尚是被阎收天的七煞天罗镜打伤了?”

“嗯。”水凌月淡淡地回道。

水月大师目光又转向窗外,叹道:“那空行和尚,实为了本上人的首座大弟子,仅仅对战一个阎收天,就如此结果,空觉寺下一代弟子也同是让人堪忧。”

此时窗外,天色如墨,光线朦胧,不知何时飘来一团乌云,将月亮遮了起来,更像笼罩在心头的阴霾。

一阵清冷的湖风吹来,让人不禁一激,水月大师却温声道:“凌儿,这次出宫,你有何感触?是否对修行有所帮助。”

经师父一提醒,水凌月如梦方醒,然而自己此次出宫,除了救回师姐,所有的记忆全部都给了一个人,不免内心产生愧疚感,轻轻低下了头,涩声道:“师父……”

水月大师见自己的爱徒如此,却未向其他方面想,而是联系前面提到空行和尚的事,恍然想起水凌月也是败在阎收天的七煞天罗镜之下,便以为水凌月是因此而自责,便安慰道:“凌儿,你不必自责,毕竟是初次在江湖上行走,况且你此前毫无对敌经验,为师相信,只要不断精进努力,日后你定能出类拔萃。何况此次出宫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那水月剑,不是与你有了心系灵通吗?”水月大师边说,边指了指身后桌上的水月剑。

话音方落,那水月剑竟似懂人语一般,“叮”地一声,犹如凤鸣,亮起一道剑华,飞入水凌月手中,剑身微微颤抖,发出“嗡嗡”之响,片刻后,在水凌月身前幻化出一只菡萏,悠然生成一朵白莲花,熠熠生辉,慢慢地旋转着,莲叶间可见有晶莹剔透的露珠,一闪一闪地颤抖着,仿佛要滴落下来一般。

水凌月张大眼眸,看着那白莲花,奇道:“师父?”

水月大师见状,顿时喜上眉梢,轻握着水凌月的胳膊,笑道:“凌儿,这水月剑真的与你缘分匪浅。”说着转身望空而拜,喃喃道:“师祖在上,水月剑与凌儿心系相通,实为我水月宫百年来的幸甚之喜,水月宫终究后续有人,延续师祖衣钵。”礼拜完毕,转身用欣赏的目光看向水凌月,轻道:“凌儿,试着召回水月剑。”

水凌月微微一愣,疑道:“召回?”

水月大师笑了笑:“水月剑与你心系相通,只要试着用心念掌控即可。”

水凌月得到师父点拨,一双如水的明眸看着水月剑,而后轻轻一抬手,那水月剑竟倏地下飞落到自己手中,同时剑华隐去,又化作一把长剑,犹如秋水一般,亮不刺目。

水月大师眉目含笑,柔声道:“凌儿,你可知,这两百年间,除了为师,你是唯一能得到水月剑认主的弟子。”

水凌月受此夸赞,却面色依旧冷若霜雪,低声道:“师父,我,我怕难当此大任……”,话未说完,却被打断,水月大师轻轻一摇头,笑道:“傻孩子,师父知道你对宫主之位毫无觊觎之心,但水月宫却需要你,水月剑选中了你,这也是天命。水月宫千年基业能否持续,未来要看了你。”说着目露慈爱之色,仔细端详着水凌月又道:“凌儿,你万不可辜负了为师的一片期望。”说着,看了眼水月剑,又道:“这水月剑从此起,就交由你了,切记要勤加修习,提高修为,为他日水月宫应劫做万全准备。”

水凌月本是矛盾中,但听师父的一番谆谆教诲后,得知自己关系到水月宫存亡,不免抬头环看周围,看了眼这个养育自己的家,以及面前这满眼充满殷切希望的最亲之人,内心又重燃了坚定,绷紧了嘴唇,用力地点了点头。

水月大师在得到水凌月的坚定回答后,如释重负,瞬间竟似苍老许多,笑着叹了口气,温声道:“自两百年前,为师参与消灭魔宗影惑后,便一直有隐退之心,断绝俗世干扰,一心清修,却一直为水月宫的大劫所迫,不得不时刻做准备,现今我水月宫后继有人,为师的心,终于也可放下一半了。”边说边踱步走回到白玉石桌旁,疲劳之色尽显,深深坐下,抬眼看来接着道:“凌儿,你切记不可生出儿女之情,枉顾天命。”说着,略作迟疑,又轻道:“从即日起,你可入幻月池潜心修行,为师也会传令下去,众弟子不得打扰与你。”

水凌月生性清冷出尘,自幼不喜竞争,突然间受此待遇,顿感地位大有高于同门众姐妹之势,不免心生不愿,遂轻呼一声:“师父……”

却再次被水月大师制止,缓缓道:“凌儿,你的心思,为师都懂,你是为师一手养大的,没人比我更了解你,看到你,与为师二十几岁时何其相似,但忽忽几百年,在这个位置上时,太多事需要从重考虑,你和为师都是天命注定,慢慢去顺从吧。”说着,想了下,又看向水凌月,道:“云儿身体中尚有一种奇毒,已侵入真元,目前无法彻底驱除,为师已施法暂且替她压制住,你有时间可以过去陪陪她。”说完,看了眼窗外,叹道:“天色不早,为师这就回去了。”

水凌月道了一声:“是”,随水月大师走出门去,看着师父远去的背景,最终消失湖畔,方转过身来。

但见湖光月色依稀朦胧,却犹如有形之重物,向自己挤压过来,从小到大,仿佛这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之大的压力与责任,自己一时间竟有些猝不及防。

面前,凄冷的湖风吹来,掠过耳畔,好像隐隐夹杂着凄厉的风雨同金戈之声。水凌月微微一叹,倘若说以前制约自己的是宫规师训,而今夜之后,却又肩负起门派使命,但这一切却真的又与自己清冷出尘的性子格格不入。

忽地,一股暖意在怀中,若隐若现,仿若春风化雨,又似耳畔亲切的喃呢,给了自己片刻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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