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晴手搭凉棚,向远处看了看,目极处只见稀稀疏疏一片,泛着翠绿之色,在如此毒辣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只见她嘴角一动,低声喃喃道了句:“这就是大漠中的绿洲吗?”
话音刚落,又见从她身后跑上来两只小动物,其中一只是小胖熊袋袋,另一只自然是橘猫丫头,这时看上去它的毛色顺直了许多,眼神中虽然仍是一副冷漠,但却不再有怯怯的躲闪之色。小胖熊袋袋跑到楚晴前面,拿出那张皱巴巴的地图,点了点,又指了下远处,发出一阵兴奋的怪叫。
楚晴听了后,一撇嘴道:“知道了,这次,你又找对了,真是大功一件了。”
小胖熊袋袋听了,咧嘴一笑,回头看了眼橘猫丫头,见其专注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才满意地转过身去,收起地图,拔腿便向前跑去。
楚晴笑了下,领着橘猫丫头也跟了过去,待走近那片绿洲时,楚晴停下了脚步。放眼望去,这是沙漠中特有的一片神奇,只见那些植物足有两丈余高,像一张张张开的绿色手掌,又一节接着一节生长上去,更令人惊奇的是手掌上面长满了三四寸长的细细尖刺,泛着淡淡的白色锐光。
楚晴领着两只小动物,缓缓走进了这片特别的植物林中,小心翼翼地前行,好似在迷宫中穿梭一样,而又时刻提防着那些尖刺,生怕刮坏了衣裳,或是刺伤了肌肤,更令楚晴担心的是这些植物会不会有毒。
向前又走了一段距离,七拐八拐,也不知走了多远,在楚晴面前赫然出现了一个深涧,足有数丈深浅,而且在涧地隐隐可见水光晃动。
楚晴向下看了看,轻道:“你们在上面等着,我下去看看。”说完,拎着两只瘪下去的羊皮袋飞身而去,身姿轻盈,好似飞鸟一样轻松落到了涧底。
楚晴立稳脚,举目一看,这涧底足有数亩大小,也是沙地,正中却有一湾清水,不见源头,好似天然形成一样,在阳光下闪耀着微波。看了一会,见无异样,便想着呼唤小胖熊袋袋下来,抬头一看,正见小胖熊袋袋与橘猫丫头探出头来,向下张望。刚要开口呼唤,只听道“呼”一声大响,凭空吹来一股大风,卷起一阵沙尘,将小胖熊袋袋与橘猫丫头几乎同时吹落下来。
楚晴一惊,化光迎上去,伸手一抄,先后将两只小动物抄到了怀中。晴空郎朗,为何突然起了风?楚晴不由抬头又向上望去,迎面却又是一股劲风吹来,刮得脸上生疼,跟着后面飞出一个黑影来,手中持着一根拐杖,举杖便向自己打来。因事发突然,楚晴也来不及细看对方容貌,心念一动,忙祭起绕指柔,迎了上去。
“嘭”地一声,那人一杖打在了绕指柔光墙上,被反弹回去,道力通过光墙传递过来,楚晴身子也是同时一沉。
楚晴借力向后飘去,同时借机定睛一看,只见对方是一银发杂乱披肩,满脸皱纹,衣衫褴褛的老妇,手中正握着一根紫色的龙头拐杖。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段婆婆!
楚晴当即一愣,却见段婆婆目光呆滞,盯着自己,口中恶狠狠地挤出几个字来:“是你,是你杀了凌儿,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因之前已听小九说过段婆婆的事,此时眼见如此,楚晴更是不敢放松警惕,但想起昔日和蔼可亲,对自己又有救命之恩的婆婆,变成如此模样,仍是心头一怜。
段婆婆话音一落,持杖又打将上来,显然是未认出楚晴来。
对方毫无章法的乱舞,对自己自是毫无威胁可言,楚晴便引动着绕指柔,只做抵
挡,并未反击。
两个人便在涧底,一个躲闪,一个紧追不舍,盘旋飞舞。
一柱香时间很快过去,对段婆婆如此死缠烂打,楚晴也实在是无计可施,却又不忍伤害于她,只得怀抱着两只小动物,东躲西窜。
又坚持了一会,段婆婆似是疲惫,手上舞动的拐杖明显慢了下来,见有机可乘,楚晴灵机一动,飞身直向上冲去,段婆婆一愣,便误以为楚晴要逃跑,想也未想紧追上来。
楚晴低头一看,见段婆婆上当,嘴角泛起一抹微笑,心念一动,绕指柔幻化成一口大钟,倒扣下去。
段婆婆未来得及做任何反应,便被大钟罩住。
楚晴见一击得逞,忙引动法决,将大钟沉入涧底,落在了沙地上。
段婆婆一时似乎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痴狂间,连连用拐杖敲打大钟壁,却不起分毫作用。在里面又胡乱击打了一阵,渐渐失去了力气,就依靠在大钟壁上坐了下来。
站在外面的楚晴见状,终于也长出了一口气,才腾出手来将小胖熊袋袋与橘猫丫头放了下来,心想这已是再好不过,自己没有伤害到段婆婆,也同样也未被她伤害到。
如此僵持了一小段时间,段婆婆在大钟里面休息了一小会,又站起身来,接着敲打了一气,见出不得,又咒骂了一阵,累了就又坐下去休息。
楚晴见绕指柔所化的大钟暂时能控制住段婆婆,也是稍稍放下心来,想了下道:“袋袋,你在此远远的看着,我去灌些水来,如果有异样就马上告诉我。”
小胖熊袋袋看了眼段婆婆,点了点头,橘猫丫头似乎很是害怕,躲在楚晴身后,不时向大钟方向偷看。
楚晴又看了两眼,才领着橘猫丫头,去水边灌水。
剩下小胖熊袋袋孤身一人,似是有些害怕,看了看便又向后退了一段距离,找了个隐蔽沙堆趴好,在暗处偷偷地监视着段婆婆。
一会工夫,楚晴便灌好了两只羊皮袋,一手提着一支,快步走了回来,橘猫丫头同样是寸步不离紧随其后。
听到脚步声,知道楚晴回来,小胖熊袋袋算是完成重任,终于也松了口气,从沙堆后爬将起来,指了指在大钟内累得坐在地上一声不出的的段婆婆,示意一切正常。
楚晴点了下头,放下一只羊皮袋,抬眼看了下,拎着另一只向段婆婆走去。
橘猫丫头方要追过去,却被小胖熊袋袋上前一把拉住,煞有介事地摇了摇指头,示意不可过去添乱,橘猫丫头想了下,也就停了下来。
楚晴略一犹豫,还是走近了大钟,此时自己算是看清了段婆婆的情况,只见她披散着满头银发,一双眼睛空洞无神,许是因为风吹日晒之因,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也成了古铜色,干瘪地紧贴在骨头上,好像失去了所有水分一样。脸上沾满了污泥,身上衣服更是多处刮破,一双枯糙的手指如同鸟爪一样,微微有些颤抖。如果不是身旁那根紫色龙头拐杖,自己几乎很难认出她来。
段婆婆感知到楚晴走了过来,但也未做任何理会,似乎眼睛都不曾抬起一下,此时她好像是一头被关进笼子里的野兽,从开始时的狂躁不安,奋力反抗,到现在已成了心情平复,认命一般。
楚晴站了片刻,见段婆婆如此光景,心中难免一痛,叹息一声,离那大钟数尺远近,将羊皮袋放下后,顺势与其面对面坐了下来。想要开口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可转念一想,段婆婆如此癫狂,如何又能说得明白呢,此时她不再乱撞咒
骂,已是欣慰了。
楚晴盯着段婆婆,段婆婆又低着头,盯着眼前一小块地方,两人一时间沉默下来。
风从大漠吹来,吹的地面上一些细细的沙粒滚动着,此时日暮已西,气温也跟着降了下来,不再酷热难熬。
小胖熊袋袋与橘猫丫头,看清没有危险,也悄悄靠了过来,只是躲在楚晴身后,不时偷看着段婆婆。橘猫丫头表情更为复杂,目光中显露出既害怕又很是不舍自己的老主人。
夕阳的余晖,一丝一丝地退去,夜幕再次降临,黑暗重新笼罩了这片古老而荒凉的沙漠。
楚晴一直未开口说话,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或者说陪伴着。
段婆婆同样没有任何改变,她保持了这样一个姿势很久了。除了能看出有韵律的呼吸外,她实在更像是一尊泥塑一样,似乎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夜色渐浓,周围气温也是骤降,好像冷了几分。
楚晴与段婆婆,隔着一个大钟就如此坐着,也不知为何,段婆婆没有再抓狂,她好像成了一具躯壳的,没有灵魂的空壳一样。
又过了片刻,楚晴微微叹了口气,拿起地上的羊皮袋,拔掉塞子, “咕咚咕咚”地饮起水来,在如此宁静的夜里,声很是醒目。
霍然,段婆婆闻声抬起头来,楚晴似有感应,也同时向她看去,两人对望了一起。只见段婆婆突然抬起手来,指着楚晴手中的羊皮袋,嘶哑地道:“水……,水……”声音很是虚弱。
楚晴闻声,又惊又喜,放下羊皮袋,呼道:“婆婆……,你是说要喝水吗?”
段婆婆看了眼楚晴,轻轻点了下头,低声道:“嗯……,晴儿……,婆婆想要喝水。”
楚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呼道:“婆婆,你说什么?”
段婆婆舔了舔嘴唇,又道:“晴儿,婆婆口渴的厉害。”
这次,楚晴真的听了个清楚,站起身来,走到大钟旁,又问道:“婆婆,你认得我?”
段婆婆再次看了眼楚晴,点点头,道:“你不是晴儿吗?”
楚晴高兴得几乎流出泪来,这一切的变化,太出乎自己的意料,她看了眼那大钟,只见它发出和祥的光芒,形成一道光墙,将段婆婆罩在里面,心中不由一动,难道是绕指柔的仙力,震慑住了段婆婆的心智?
段婆婆的目光也变得温和起来,不自觉地落在了楚晴身后。原来是橘猫丫头带着一些胆怯,悄悄走了过来。
段婆婆嘴角抽动了两下,开口道:“丫头……你这么瘦成这个样了。”声音带着几分悲凉。
楚晴见状,心中更是一喜,橘猫丫头也有些激动,好像是因为自己的老主人终于认出了自己,在楚晴身旁停了一下,随后走了上去,在绕指柔所化的大钟外面对着段婆婆停了下来。
段婆婆嘴唇颤抖着,老泪纵横,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想要摸摸橘猫丫头的头,却被光墙挡了下来。但她明显没有急躁,似乎自己明白发生了什么,而是将手停在了半空中,做着触摸的姿势。
橘猫丫头见状,回头叫了一声,楚晴知道它意思是想进去,可回想起段婆婆之前的模样,又联想起小九的描述,不觉咬紧了嘴唇,还是犹豫了起来。
橘猫丫头见楚晴如此,又轻轻叫了一声,向前走了一步,将头顶在了绕指柔光墙上。而大钟里面段婆婆的泪水滴落在来,手指颤巍巍地抵触着光墙。半晌,方哽咽地道:“晴儿,你放丫头进来吧,我不会伤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