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纤娘并没有去看阎收天,只是嘴角泛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朗声轻道:“久闻了本上人菩萨心肠,更是爱徒如子,此番倒是要见识一二。”
言毕,只见她纤手轻轻一扬,掌中一道银光祭出,跟着一张巨大的银网从天而降,向正道阵营头顶缓缓降下。
正道阵营中大部分为年轻后辈,如何识得那浑天罟的厉害,只是见那混天罟带着瑞气千条,笼罩了整座小山。个个见势不妙,出于本能慌忙祭起法宝抵抗,本想众擎易举,怎奈那浑天罟视迎面而来的法宝若无物,丝毫未受到阻挡,仍是直压下来,先是收了各类法宝,跟着又笼罩下来,将数百正道剑仙摄住,最后又见银光一闪,众人便做了网中之鱼。
九盛天尊林纤娘看在眼中,嘴角上扬,轻蔑一笑,接着轻轻一抬手,那浑天罟便裹着数百剑仙,就在所有人的瞩目中飞了回来。
任凭被困在里面的人如何施展法术,刀砍斧剁,银网丝毫未损,空行见势,更是不顾个人安危,化光而起,追向浑天罟,伸臂一探,向抓住银网,将其拖将下来,怎知手掌方靠近网丝,便感到通身软绵无力,险些从半空中坠落下来,只得眼睁睁看那浑天罟飞走。
反观浑天罟中却大部分是空觉寺僧众,正道阵营中失去中坚力量,小山上的防线顿时也被攻破,魔道大军见状,兴奋地高呼起来,九盛天尊的名号响彻九霄,震荡四野。
楚晴与焦侯根也为小山这边的局势所吸引,远远地停住脚步,注目观看。
早已深谙浑天罟威力的楚晴,紧盯着那银网,呐呐道:“看来正道遇到大麻烦了。”
话未说完,但听一声佛号,震天动地,从小山洞里传出:“阿弥陀佛,九盛天尊,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赶尽杀绝。”
跟着,小山洞口中一道金光铺设而出,稍后,了本上人踏着金光缓步而出,来到洞外,却不知何时身上比平素多了一件袈裟。
了本上人站定脚步,环视一眼四周后,抬手一扬,便见一道金光洒出,落在那几个对打中的伏魔金刚身上。
那些伏魔金刚无论黑色还是金色,被那金光照到后,俱都先是一愣,仿佛还想作为,但马上被金光摄去,又化作一颗颗正圆的佛珠,落入到了本上人手中。
了本上人微微低头,看了眼一半乌黑一半檀紫色的佛珠,将其随手递给了身旁的空行法师。
空行恭敬地接过师尊手中的佛珠,看也未看,赶忙又套在了手腕上,继续抬眼向半空中看去。
九盛天尊林纤娘看到了本上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却未开口说话, 反倒是一旁的牧神使阎收天,似乎难捱心头怒火,啐了一口,冷怒断喝道:“了本老贼,莫要大言不惭,千百年来,干那赶尽杀绝勾当的一直是你们吧。”
了本上人抬眼看着阎收天,轻叹一声道:“阿弥陀佛,魔道惨无人道,残害众生,惹得天怒人怨,正道赶尽杀绝也是替天行道,阎
道友为何还愤愤不平。”
阎收天终见了本上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抬手一指,勃然大怒道:“老贼,莫要在这里信口雌黄,魔道众生只是想争个名分,凭什么只许你们占据灵山仙境,我们就要永远躲在荒野深山!”
了本上人闻言,轻轻摇摇头,叹息一声道:“阿弥陀佛,修行之事,本应无欲无求,阎道友如此火气,实在有违真法,倘若真被你们入主山河险要,那天下苍生怕是被屠戮殆尽。”
闻言,似乎不善言辞的阎收天早已被气得浑身颤抖,双目红光暴涨,口中传来“咯吱咯吱”的咬牙切齿声响,怒道:“老贼,如此满嘴胡缠,也洗不掉你双手染满的鲜血,你杀的人,怕是比阎某多上十倍不止。”
了本上人抬眼仰望天空,目露慈祥,缓缓道:“除魔卫道,实乃我辈本分,以杀止杀,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倘若你们魔道从此放下屠刀,皈依我佛,贫僧愿从此面壁思过,绝不再沾染三界之事。”
如此时刻,魔道明显占据上风,正道随时有被歼灭危险,而了本上人居然劝人皈依,阎收天更是被气的怒不可遏,双拳紧握,青筋暴起,大有拼命架势。
“所谓成王败寇,强者为正,何必枉费唇舌。”
一直在一旁未说话的林纤娘此刻仍是面沉如水,依然悠悠望着远方,突然淡淡地道。
她的一语却提醒了被气晕了的阎收天,只见他嘴角紧绷,黑袍无风自鼓,抬手一指了本上人,高声呼道:“了本老贼,今天本使就要带领天下魔道,让你血债血偿。”言毕,双臂一展,飞过魔道大军头顶,直扑了本上人而去。
了本上人身旁的空行见状,刚要御空而起,替师尊接战,却被了本上人伸手拦住,轻道:“且不得妄动。”
牧神使阎收天在飞过魔道大军头顶时,大声高呼一声:“各位同道,随我一起诛灭了本老贼,替魔宗影惑报仇雪恨。”说完身形在本空中一晃,化作六只巨大的黑色蝙蝠,无声地挥舞着翅膀,向了本上人扑去。
空行目露惊恐,看了眼了本上人,急呼道:“师尊,这是六欲阴魔!”
了本上人面色沉静,紧盯着那扑来的六只蝙蝠,点头道:“不错,想不到牧神使已被仇恨迷失,在修行的道路上是越走越远了。”
了本上人为何如此之说,只因那六欲阴魔以眼、耳、鼻、舌、身、意为基,摄练而成的无上魔法,其机识微妙,倏然万变,专能克制佛门修行,倘若有佛法未及圆满者,便难震心神,休说丝毫念头不起,便是五官感受稍有索情,一注目间,阴魔立刻乘虚而入,由此夙念纷集,幻象无穷,此去彼来,实难摆脱。
空行听师尊说完,抬眼向那六只黑色蝙蝠看去,但觉眼前倏地一亮,迫不得已,眼睛一眨,待再睁开眼睛时,却恍然发现自己居然已身处高端。
周围云气环绕,脚下白云飘飘,万里长空云海茫茫,一轮朝阳在天,红光万丈,瑞气
升腾。
自己正在诧异之间,却见好友风疏竹一身儒巾澜衫,面若朗月,从远处闪现,徐徐而来,数日不见老友,空行心中一喜,上前方要答言,却见风疏竹怒目伸手一指道:“空行,屡次欠我救命恩情,又推我入蠹窿峰,置于死地而不顾,今日你当了还吧!”说完拂袖一甩,扔出一把明晃晃匕首扎在两人中间,看也不看就背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自己。
接着便是风疏竹一次次拯救自己性命情形,一幕幕从空行眼前走过,只看得空行额头冷汗直冒,内心愧疚不已,颤颤巍巍地屈身拾起那把匕首,紧握手中,对着自己心脏就要刺下,在此千钧一发之际,那匕首上却银光一闪,照出自己的形貌来,居然是口歪鼻烂,一只眼珠也掉落下来。
吓得空行一抖,失手把那匕首掉到地上,低头再寻时已是不见,抬头一看风疏竹也已不见踪影。
正在困顿之时,又一容貌端丽女子出现,面目甚是熟悉,却又记不得何时遇过,那女子袅娜身子,款款而来,在空行面前婉转凄清诉相思之苦:"我本一风尘女,前世受您恩惠,得以脱离苦海,今生好容易有此机缘,得以相见,不敢妄想鱼水之欢,只求相拥抱怀,于愿已足。”
空行眼前又见往世女子青楼之中受尽百般折磨,在一荒郊野外,枯树寒鸦,正欲挂枝寻短见,却有一年轻和尚路过,侥幸得意救下。心中登时恍然,记起往事种种,当下心念一动,却又记起佛门法戒,一时呆在原地。
那女子见空行不为所动,又掩面哭泣:“法师,此举与你无害,只有了却我累世遂愿,方可助我投胎转世,只因往世承您温言抚慰,义厚情深,刻骨铭心,不敢有忘,不求花好月圆,天长地久,望法师成全。”
说完又向空行近前走来,空行只觉得体香阵阵,袭鼻而来,心神一荡,但佛门“戒”字悬头,仍不为所动。
那女子又上前一步,双眸含泪,楚楚怜人之相,抱膝跪求道:“法师昔日能救我一次,今日你竟视若路人,连句话都没有,负心薄情,一至于此。”
空行此时身在幻境而不知,哪里懂得只要心肠稍软,一盼一笑之间,立陷情网,休想脱身。
心念动处,方欲要垂手挽起那女子,却见师尊了本上人,踏金光而来,抬手一指,先是金光一片,飞向自己,将手臂托住,跟着又是一道金光随手而起,电一般急,环身转了数转。
空行当时身上如释重负,眼、耳、鼻、舌、身、意诸般感觉,一齐消失。
同时瞥见那女子忽然不见,只是一个相貌狰狞的魔鬼影子一闪即灭。当即双手合十,念咏定心咒,心智越发空灵。
待感到山风拂面之时,睁眼一看,仍旧身在小山上,周围诸同门师弟个个如痴如醉,讥笑不已,恍然大悟,自己早已中了那六欲阴魔。
再看师尊了本上人,面色凝重,身前幻化一 “卍”字法佛轮,与六只黑色蝙蝠相抗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