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楚晴跟着袁悟溪,紧随着静尘子等归云观众弟子,途经一夜风驰电掣般的飞奔,便出了蠹窿岭,来到一处小山坳,方缓缓收住脚步,停了下来。
此刻天将黎明,在晨辉中但见雾气沉沉,云层浓密,一片混茫,四下之景隐匿。
楚晴抬眼一看,但觉得眼前暗沉沉一片,氤氲中似有无数的圆圈密层层旋转不休。转头回望,发现此地与蠹窿岭隔河相望,但两岸景象却截然不同,河对岸一片荒芜,死气沉沉,而身周却树木丰茂,郁郁葱葱,一片生机盎然之色。
走在众人前的静尘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抬手向那浓雾深处一指,对袁悟溪低声道:“师伯,弟子等人暂居此处。”
袁悟溪眯着一双神光内敛的眼睛,顺着他的手指向浓雾中扫了两眼,道:“想不到,还有如此高人在此,这聚云造雾的本事,不可能是你吧。”说着,撩起眼皮看了眼静尘子,隐隐有几分嘲讽之色。
静尘子一时有些瞠目,但又不敢辩解顶撞师伯。
袁悟溪话音刚落,但听浓雾中传来一声佛号,轻道:“阿弥陀佛,玄元子道友,晃晃数年不见,何不进来一叙。”声音虽说不大,但在场人却被震得耳鸣目眩,吃惊不已,说话人如此道行,委实令人骇然。
袁悟溪闻言,迎着扑面而来的劲风走上前去,对着那浓雾深处“嘻嘻”一笑,朗声答道:“如此道行,怕是空觉寺第一人无异。”言毕,摊开掌心,光华一闪,现出一把寸余长的小仙剑来。那小仙剑在他的掌心好像活物一般,蜿蜒跳动,犹如小蛇,精光四射,接着只见他乾指一招,一道丈许长短的剑华从掌心飞扑出去,闪着耀光,如同断金裂帛般,“刺啦”一声排开不远处的浓雾,从中探出一条三尺见宽的小路来。
只见那小仙剑又在五六丈远近,悬停不前,袁悟溪脸生笑意,回头对众人一招手,轻道:“速随我来。”说着径直向前走去,随着他脚步不断向前,那小飞剑在前端再次动了起来,不断探出新路径来。
楚晴与静尘子等人紧跟其后,一行人登时如同进入了云天雾海中。除去袁悟溪在前头探出的路径外,周围被迷雾团团包绕,那些迷雾看上去软绵绵,轻飘飘,好似棉絮。楚晴觉得好奇,伸出如玉一样润洁的手掌,轻轻触碰了一下,哪知却令自己吃惊不小,那些看上去柔软的雾气竟是坚比岩石,铜墙铁壁似的,自己试着用了几次力气,终究是推不动半分。
走在前头的袁悟溪回头讥笑道:“小姑娘,你不要枉费心思了,这可是老和尚的聚云造雾法阵,不要说你那纤细柔嫩的手掌,普通的刀剑法宝都奈何不得。”
楚晴轻蔑地“哼”了一声,道:“多嘴多舌,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在众弟子面前,袁悟溪一时间居然被训斥的无法反驳,想要撕破了老脸吵上几句,可想了想法阵后面的人,终究是做了个忍气吞声。
后面传来阵阵讥笑声,楚晴闻声转过身去,眉毛
一挑,射去两道冰冷的目光,吓得众人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离了楚晴一段距离站着,不敢再往前走。
袁悟溪见状,反倒高兴地抚掌讥笑起众人来,口中还喃喃道:“有趣,有趣,一帮大老爷们怕一个小姑娘。”
站在一旁的静尘子更是一脸茫然,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这年轻女子言语中敢对师伯毫不客气,众师弟又为何惧怕此人。只得道:“楚姑娘,师伯,我们还是要加快脚步吧,有贵客等候。”
在静尘子的提醒下,袁悟溪带着众人又徐徐前行,此时再看小路两旁的浓雾里,更是出现了丹崖悬石,苍茫森林等诸多幻象,如海市蜃楼般蔚为壮观,美景不断,奇幻瑰丽。
而更为奇特的是,脚下小路上也缥缈着雾气,却与两侧的浓雾大为不同,是那样的轻柔虚无,缠绕在脚踝处,送来丝丝冰爽的凉意,更让人觉得是在云天雾海中漫步。
随着不断的深入,众人身后,那些迷雾又重新萦绕回来,吞噬了走过的痕迹,重新将小路封锁起来。
又向前走了数丈远近,赫然而见,浓雾后面是一座小山,在山阴处有一天然石洞,石洞入口处芳草萋萋,还零罗散布着些各色的小野花,姹紫嫣红,甚是好看,又有一条粗大的藤萝,犹如虬龙一般,盘在入口处,如果不细看,很难发现这个入口。
而在小山周围,浓雾之中,又有许多法宝光华,若隐似现,星罗棋布,似有如许剑仙藏锋敛锐,遍布其中。
楚晴心中不由一动,难道那些看上去虚幻的丹崖悬石、苍茫森林里面真的住着人,如此想来,这聚云造雾法阵真个是虚假难辨,更让自己记起段婆婆的雾隐阵来,风大哥所言道行高深的修行者能将整座大山甚至一个门派隐藏起来,委实不虚。
众人跟着袁悟溪来到石洞入口外,归云观众弟子便纷纷停下脚步,不再进前,袁悟溪只带着静尘子与楚晴两人,缓缓向洞内走去。
石洞内不大,深未足丈,楚晴虽站在袁悟溪身后,只扫了一眼,便看清了全貌,内中石壁嶙峋,怪石倒悬,洞顶反倒平整光滑,正中清晰地刻了一个大大的“佛”字,周边又围绕着许多绘描的小佛像,深黄色的泥土地面上,裸露着几块青色的岩石,看上去十分坚硬,石壁内侧有一条阴湿的水痕,旁边长满了翠绿的苔藓,水痕顺着石壁一路下来,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滴落下来,下面放了一个接水的陶罐。
石洞正中又赫然而见,站定三人,左右两人楚晴都是认得,一个是空行法师,另一个是其师弟空明,而在两人中间,却又站着一身穿灰色僧袍,须眉皆白,身材干瘦的老和尚,面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玄元子道友,转眼数十年不见,想不到神采依旧。”
袁悟溪上前一步,笑道:“哎呀,罕见,罕见,真不知那股禅风,把空觉寺了本上人吹来了,袁悟溪失敬,失敬。”
楚晴一听得那老和尚的名号,真个是如雷贯耳,不免多看
了几眼,却又觉得其和善的面容与名震三界的地位不符,毫无威严感,反倒有几分慈祥。
了本上人微微一笑,引袁悟溪向里走了两步,笑道:“玄元子说笑了,实乃我空觉寺人口不济,贫僧迫不得已,只有亲自前来了,却不知玄清真人近况如何。”
袁悟溪似是十分轻松惬意,笑道:“近年来,掌门师弟早已翩然世外,一心向道,这里里外外的事,早已交代给静尘子,袁悟溪也是在一旁帮帮手而已。”说着回身指了指静尘子。
了本上人上下打量了一眼静尘子,道:“归云观真是箕裘不坠,令贫僧羡慕不已。”
静尘子原本看着石壁顶上的佛像发呆,闻言方回过神来,面上强生喜色,拱手上前,轻道:“晚辈静尘子,拜见上人。”
了本上人抬手轻轻一扶,面露慈爱,对静尘子微笑点了点头,顺眼向后打量了一下楚晴,又开口道:“想必这位仙子,便是风少侠的义妹了。”
楚晴未想到了本上人竟然识得自己,更没想到会以“仙子”称呼自己,略显有些意外,一时间却有些错不及防,呆在原地。
了本上人看着楚晴,微微点头,笑道:“风少侠果然独具慧眼,如此短的时间里,仙子道行成长如此之快。”
一旁的袁悟溪听出端倪,“咦”了一声,似是颇为疑惑,道:“了本上人见过这小姑娘?”
了本上人闻言,轻摇了下头,道:“贫僧与仙子未曾谋面,但仙子与我空觉寺监寺了圆师弟有过一面之缘。”
一席话引得楚晴略做回忆,便想起自己与小胖熊袋袋大闹空觉寺的事情来,尤其对监寺了圆的降魔手印记忆犹新,如若不是风大哥的“竹叶遁”,怕是自己早已形神俱灭,但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了本上人说的如此隐晦,自己不免心生敬佩,但往事种种匆匆掠过,又不觉羞赧地脸颊一红。
二人对话间的一举一动,岂能逃过袁悟溪法眼,已看出其中似有隐瞒,便对楚晴道:“小姑娘,不知那了圆道行如何?”
不待楚晴回话,了本上人微微一笑,接过话茬道:“玄元子纵横三界数百年之久,空觉寺上下自愧不如。”
袁悟溪听了本上人言语,又笑道:“了本上人不说便罢,如何这般折煞我袁悟溪。”
楚晴看着了本上人和善的笑容,干脆道:“上人,小女子斗胆,敢问我风大哥近况如何?”
了本上人微笑着端详了楚晴片刻,未言语,而是缓缓转身,对站在身后的空行点了下头。
空行心领神会,重重点头应道:“是。”继而迈着大步走出洞去。
了本上人与袁悟溪又寒暄了一阵,无非是昔年旧事回忆,便见空行复转回来,但身后却跟了一个穿红衣的和尚,与空行相比身材矮小不少。
两人前后走上前来,空行闪到一旁,矮个红衣和尚单掌立于胸前,道:“焦侯根参见了本上人、诸位剑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