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工厂尚在施工建设之中,厂内还有大堆小堆的石沙和水泥。
门口的守卫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用夹生的普通话对雷雄说:“要正式开工至少还得三个月,你三个月以后再来吧!”
“我可以帮你们做建筑工,我力气大得很,不怕吃苦。”
那老头打量了一下他,说:“看你的样子还可以,这一帮建筑工系华西帮,你系哪里人啊?”
“我汉北。”
“只要你不怕被欺负,可以来。”
雷雄笑笑说:“有吃住吗?我还有两个朋友,一男一女,我去叫他们过来。”
“还有一个女的?那不行,这里都系男的,睡通铺,女的来了没有地方睡觉。”
“啊?!”
……
三人会合后,继续前行。
走了一阵,看到一个大院子门口挂了一道横匾,上面写着“栾岗镇第三季度劳动力供求市场”几个大字。
这院子很宽大,里面一排排的桌子摆得很整齐。人群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看样子都是找工作的。
三人心头一喜,走了进去,见满场挂的都是用红纸写的招聘信息的条幅,如同一块块红色的锦缎,看起来热闹又喜庆。招各种工种都有,不过大多是体力劳动。
坐在桌子后面的那些招聘员们不苟言笑,傲慢而又不屑。
三人走到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的桌子前。
“大哥,招工吗?”郦云笑着问。
那男人冷冷地扫视了一下他们问:“你们的介绍信呢?”
成人杰问:“什么介绍信?”
那人用手指了一个窗口,说:“去那里开了再过来问。”
三人又问了几处,各个单位均要出示介绍信。
三人来到那个窗口,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每位介绍费50元”。
三人又是一愣。郦云不死心,对着窗口内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问:“要交50元是吗?”
那姑娘头也不抬,说:“是的。”
郦云硬着头皮问:“你先帮我们开了介绍信,等我们找到工作后再还钱给你行不行?我们不会赖你账的。”
那姑娘撇起嘴角笑了一笑,不再搭理他们。
三人失望地往外走,看到里面热闹的场景和熙攘的人群,心里有点茫然无措。
“雄,你听我一句劝好吗?这儿人多,趁着现在我们耍几招,不搞点钱在身上,晚上我们三个住哪儿?”
成人杰认真地说。
“不行,我坚决不同意,这事你不要再提。”
雷雄语气决绝。
“成人杰,我们出来之前已经说好了,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南方哪有那么好混的?遇到一点困难你就妥协了。”郦云说,“我相信大师兄有办法。”
已到正午,烈日当头,这南方的太阳格外毒辣,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三人又渴又热,来到一个店铺前,见门口有条板凳,坐下来休息。
一个中年男人打量了他们一眼,然后说:“你们起来,这板凳我要拿进去。”不等三人站起来,已经开始来抽板凳。
成人杰横了他一眼,嘀咕了一句:“又是一双狗眼!”
三人继续往前走,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前面有一座约30米长的桥,桥面很宽,桥下是一江污水,想是工业污染造成的。
一阵热风吹来,郦云有些头晕,说:“大师兄,我想休息一下。”
雷雄见她满脸毫无神采,很是心疼。
桥栏杆上有一处是开口的,有几步阶梯可以下到桥面下去。底下是一片钢筋焊接起来的平面,与桥面同宽,两旁都有栏杆护着,倒是一个纳凉的好处所。上面还有几块纸板和木板,好像有人在这里睡过觉。
三人下来,坐着歇气。
雷雄一言不发,顿感愧疚和自责。招惹了黑龙会,遭到他们的暗算和伏击,导致行李和钱都丢失,惩罚了柯大龙,这些他都毫不在乎,而且也是必然。但是,却因此而让自己的师弟师妹受这样的磨难。
郦云看出他神色,微微笑了一下说:“大师兄,别急,我们会找到工作的。”
成人杰酸酸地说:“哟,这好像不是大师兄的作风呀,遇上这点困难就气馁了?这多好呀,又凉快又自在。”
雷雄站起来,说:“别逗了,我出去想办法。”
雷雄来到大街上,街上除了车子基本上没有人,可能是太炎热了没有人敢出来。
他转了一圈,来到一个商场门口,见有一堆人在门口的凳子上坐着。这些人都是三四十岁的汉子,赤着上身,黑黝得放光的膀子上搭一条毛巾,一边兴致勃勃地谈笑着,一边向路口张望。
正在这时,一辆蓝色的敞篷货车开过来了。车上一个人打开车门,吆喝了一声。那一群汉子便蜂拥而上,坐到那货斗上去了。
雷雄也跟着跳了上去。
这边两人休息了一阵,经凉风一吹,郦云已觉得好受了些,脸上透出淡淡的一片红晕。
成人杰看着她娇弱的模样,轻轻地抓住她的手,问:“师妹,你好受些了吗?”
郦云下意识地抽回手说:“好多了,也不知道大师兄去哪了。”
成人杰说:“师妹,当初大师兄只约了我来南方,是我约他去找你。如果不是我,你也许没有出来,你后不后悔?”
郦云自小体弱多病,并不是没想到这些,但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能和师兄们在一起就不管不顾,心中自然不后悔,便轻轻地摇了摇头。
成人杰见她这样,高兴极了,便对着她一笑,郦云也回他一笑。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凉风吹来,都犯起困来。一会儿,便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傍晚的时候,二人一觉醒来,还是不见雷雄回来,都着起急来。
成人杰想去找他,既不知雷雄去了哪里,又放心不下郦云一人在桥底,只得干等着。
忽然听到桥上有人叫他二人的名字,随着“咚咚咚”的铿锵的脚步声,一个人提了一大袋的东西下到桥底来,正是雷雄。
郦云一看他那朝气勃勃的样子,一颗悬着的心顿时就安定了下来。
雷雄从袋子里面拿出快餐饭、面包、水和毛巾来,摆在纸板上,对二人说:“都饿坏了吧?快吃!”
二人自清晨下火车后走了大半天的路,滴水未沾粒米未进,此刻见了这些吃的东西,顿时胃口大开。
原来雷雄上的那辆车是一个搬家公司的,那群汉子都是临时的搬运工,按照小时给工资。雷雄顶着烈日,又搬又扛,干了五个多小时的活,得到了几十元钱。当然,以他的内力,做这些活,自然是轻描淡写毫不费力。他本来可以一个人包揽了所有的活,在举手投足之间便全部完成,但是他既不愿意在此场景下显露自己的内功,也不愿意让那些汉子失了活路,只有陪着他们耗。到收工时,虽然不觉得累,但肩膀上晒死了一层皮。
雷雄说:“今天先对付一下,我们明天再去想一个长远的办法。这南方,挣钱的机会是多,起码饿不死人。只是要委屈我们的小师妹了,今晚我们得在桥底待上一夜。”
郦云看着他的笑脸,心中一阵温暖。
天渐渐黑下来。
这时,有两团模糊的影子从桥上走了下来,看身形似乎是一老一少,各拖着一个**袋,里面装满了废纸塑料。
两人见到桥底的三人,吃了一惊。
那老者问:“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占了我们的地方?”
雷雄一愣,反问了一句:“这是你们的地盘吗,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老者有些生气,说:“我们捡废品,在这桥底住了半年了。瞧,你们睡那板子都是我们的。”
雷雄微微一笑说:“是这样,我们刚来,只是歇一晚上就走,不会长期住这儿的。”
成人杰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让我们长期住这儿啊,你一天给多少钱吧?”
那老者哼了一声,就地一躺,说:“你们明天必须得走,人多了不方便。”
雷雄问那十四五岁的少年为何以捡垃圾为生,那少年说,只因他们年龄不合适,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捡废品半年了只够维持生活。
雷雄看了一眼那老者,朦胧的灯光下看到他佝偻的腰背,顿起一阵恻隐之心。不多时,便听见那老者的鼾声响起。
桥底的蚊子多了起来,这些蚊子的个头比内地的大得多,大家不停地拿东西驱赶,周围仍听到“嗡嗡”的声音直冲耳膜。
那少年拿起一卷蚊香熏了起来,但似乎并不起多大作用,只是稍微减弱了蚊子的攻势。
三人只觉周身痒得难受,坐卧不安,算一下从家中出来已经几天没有洗澡了,只怕身上都臭了。这样一想,越发觉得难捱。可能是江水太脏了才生化出如此多的蚊子,白天倒也不觉得江水有多臭,此刻一阵阵辨不明的臭味带着微热的气息自江面涌上来,让人恶心不已。
桥面上的车子没有白天那么多了,但是“轰隆隆”的声音一刻也没有停过,偶尔一辆重型车开过来,“咣咣”一声巨响把整个桥震得一抖。
三人虽然从小吃苦,但是从来没有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生活过,一晚上翻来覆去,一分钟也没有合过眼。
成人杰受不了这折磨,想跑到桥面上去,但那少年拉着他,凶狠狠地说:“这半夜三更的,你想找死吗?!”
“……”
“外面有人查证件,要是查到三无人员,会抓去关起来,或者把你送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你想死,可别连累了我们爷孙!”
“什么是三无人员?”
“就是没有身份证、暂住证和工作证的。”
“狗屁的南方,这么乱!雄,我们怎么办?”
成人杰愤愤地说。
“人杰,这儿虽然难受,但还算是安全的。再说,外面又有好的处所吗?无论如何,等天亮了再说。”雷雄思虑了一下,说道,“对于我们的考验,或许,这只是一个开端,但不会太久。”(未完待续)